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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第1页）

&esp;&esp;陈东实悄而垂眸，心中轰地一声，若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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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雨势渐渐转停，阴云消散，房檐下独留陈东实一人。

&esp;&esp;他靠在墙边，麻木地吸着挂在嘴边的烟，脚底烟蒂掉了一地，由此可见，他已在此驻足许久。

&esp;&esp;入冬后的乌兰巴托，夜晚的冷意不及晨醒时分，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寒颤，凛冽得像是在身上插满了冰刀，从里到外，都是凉的。

&esp;&esp;陈东实摁灭烟头，打开烟盒，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这已经是第三盒了，从曹建德在那会起，柜台的老板就见这个男人魂不守舍，只一味抽烟点烟、点烟抽烟，竟也熬到了打烊时分。

&esp;&esp;“快回去吧。”老板忍不住催促，拉下卷帘门时，看见男人还有往里冲的意思。

&esp;&esp;“再来一盒。”他掏出钱，指了指柜台上的烟。

&esp;&esp;老板连忙摆手，“不卖了不卖了，你一下午抽了这么多，再抽要出事的。”

&esp;&esp;“我有钱，”陈东实掏出口袋里所有钞票，哗啦啦一堆，小山似的堆在桌子上，“就要一包，最后一包。”

&esp;&esp;“给再多钱也不卖，”老板把钱推了回去，“有什么事想不开的，年纪轻轻的，大把好时光。”

&esp;&esp;陈东实闷头不语，见老板将门徐徐拉下，也不争取，任由店门一点点合上，整条大街上空无一人。

&esp;&esp;“早点回去吧！”老板在门缝里挥手，“大胆走，你别回头。”

&esp;&esp;大胆走，你别回头。

&esp;&esp;陈东实痴痴一望，道路的尽头，路灯微闪，深不见底的街道，悬浮如海底。

&esp;&esp;女人如一抹浪花，慢悠悠飘荡在灯光前，扑棱着，最终停在数尺开外的地上，冲自己浅浅地笑着。

&esp;&esp;陈东实不大确信，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晃了晃脑袋，腾挪上前。

&esp;&esp;等他走到灯下，不出所料的空荡，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esp;&esp;陈东实突然想起刚认识徐丽那会，那时的他还沉浸在寻找李威龙的世界里，在曹建德递出那张名片后，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市监狱所见王肖财。

&esp;&esp;是徐丽，神兵天降，水泊梁山，在上警车前告诉自己，大胆走，别回头。而今一条路走到底的却是她自己，昏黑无度，再难回头。

&esp;&esp;陈东实胸口突然一阵痉挛，他不得不躬下身子，在口袋里翻找着药瓶。街口的风越吹越大，漫天的尘土挥洒而起，滂沱且又迷乱。

&esp;&esp;他蜷缩在路灯下，双手撑地，一个劲地狂喘，似哮喘发作一般，浑身都提不起气来。

&esp;&esp;狂喘着，狂喘着，风又渐渐平了。

&esp;&esp;而目光尽头，抬头望去，是另一条崭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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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马贱女，你过来。”

&esp;&esp;女孩从齐声高的课桌椅上直起腰杆，看见讲台上的老师在朝自己招手。她走过去，把书包里一兜土鸡蛋放在桌子上，难为情地低下了脸。

&esp;&esp;“资料费什么时候交？”老师拨了拨用来包鸡蛋的塑料袋，叹了口气，“跟你说了多少次，鸡蛋不能抵钱，我就问你资料费什么时候交？”

&esp;&esp;讲台下，全班人都在，但即便都在，也只有堪堪八九个学生。上至十三四岁，下至五六七岁，全都挤在这间草棚屋子里。这是这所山间小学在这十里八乡所能招揽到的所有学生。

&esp;&esp;“过两天”女孩说。声音小小的，就和她的人一样，小小的，瘦瘦的，像刚破了壳的雏鸡，嫩得掐一把就得骨折。

&esp;&esp;“全班都交了，就你一个没交，”老师又补充了两句，敲了敲桌面，“明天，明天行不行？”

&esp;&esp;女孩沉默地低下了头。

&esp;&esp;放学时分，贱女踢踏着凉鞋回家。刚下雨不久，脚缝里嵌满了泥。她在一条水沟前停下，打算涮涮脚，迎面走来一个年纪相当的女孩，脸色看着，却比贱女要成熟许多。

&esp;&esp;“我妈让我嫁人了！”女孩在田埂上冲她喊，“这月底。”

&esp;&esp;“什么？”贱女有些听不清，家人？什么家人？家人怎么了。

&esp;&esp;“嫁人。”女孩翻过田埂，来到她身边，“贱女，我要嫁人了，就隔壁村，卖化肥的老张。”

&esp;&esp;“他五十多了”马贱女一阵酸涩，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你说真的？”

&esp;&esp;“真的，”女孩不甘心地低下了头，“我妈说，天要下雨，女要嫁人，他们家愿意给我爸妈一万彩礼，我弟娶老婆的钱就够了。”

&esp;&esp;“可是他都能做你爷爷了，”贱女拉起女孩的手，就好像她要即刻消失了一样，“你想好了吗？”

&esp;&esp;“我想好了。”女孩点了点头，“只是贱女，以后我就再也不能陪你一起割猪草了。”

&esp;&esp;“为什么？”

&esp;&esp;“因为我有了。”女孩摸了摸肚子，“老张不嫌我小，只说能生就行。生一个，给一千块。”

&esp;&esp;“为什么？”贱女一阵晕眩，“干嘛要替他生孩子？”

&esp;&esp;“女人总要结婚生小孩儿的，”女孩拍了拍她手背，像是像起什么，将背篓里的一个纸包交到她手上，“我妈说，书就不读了，女孩子读那么些个书没用，不如早早嫁人。可是贱女，你那么聪明，这些教材以后我也用不到了，就都给你了。”

&esp;&esp;“可”

&esp;&esp;贱女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esp;&esp;“别可了，我回屋了。”女孩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等我结婚那天，你来坐席，我请你吃猪肉饺子。”

&esp;&esp;贱女抱着那摞沉甸甸的书本，眼见女孩依依走远，远处的梯田就像通往未来的云阶，一级一级，好似永远都望不见尽头。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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