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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推开他,绞了绞衣摆的水,匆忙找出去的路,神思恍惚之间只听清了一个前生,猛然回过神,萧郁在哪?他们也曾这样失散过,在杳然的光阴与生死之界,本以为再不相见,不想冥冥之中他竟找了来,一个人踏过寂寞的黄泉路……那一世的林言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不离不弃?
谁说情爱不是前世的因果,一见钟情也好,青梅竹马也好,亦或者日久生情,茫茫人海,为什么偏偏遇上那一个,为什么偏偏选了他?
青苔让人脚下打滑,晦暗的街景和惨淡雨雾仿佛浮在世界的另一端,成化二十三年,那年那时景致,追着他,提醒他遗忘在虚空的“前生”。
“林言!”忽的一声呼喊,萧郁挑一盏灯笼,在古街不远处站着。
这画面无比熟悉,忽然回忆起那天他离家出走,自己曾疯了似的找他,在北四环一家古怪的电影院门口,那鬼也这般凄惶的立着,等着他。
林言忙不迭奔过去,惊魂未定:“这里不对劲,我看到古时的人,他们跟我说话……”
萧郁拉着他往路边走,沉声道:“你走错了路,这座古城分人鬼两界,大概是打雷把入口引了出来,跟我走。”
拐进一家高敞的大院,进门先是一道老旧的照壁,刻朱子家训:“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
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
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
穿过满庭荒草,八扇雕花门扇大开,一道屏风黑底烫金字,一朵朵繁复的金牡丹像要扑到人脸上,两人执了手过中庭,四方院墙把院落围的像一口井,抬头便看见方方正正的一块天,飘着细密的雨丝。再过阆苑,檀木椽子上画满壁画,由于阳光日复一日的照射,已经发了黄。
推开一扇对开的木门便至书房,那鬼在前面带着,如入无人之境。
“当心门槛。”萧郁托着他的手,脚下是一道榆木槛,近一尺高,被踢踩多次,残缺不全。
“尹舟他们呢?”林言问。
“他们都在人界,只有你不见了,先避一避雨,等天放晴了我带你出去。”
林言点点头,选了靠墙一张黑漆交椅坐下,使劲拧衣角的水,抬头往四下一打量,奇道:“怎么进了民宅,这一户的鬼主人不在?”
“在。”萧郁说,见林言仍不明白,苦笑道:“不记得便罢了,别想。”
书房阔朗,进门靠墙放两把黑漆交椅,中间一张花梨方桌,摆着青瓷花瓶,正对大门的方向摆一张大案,文房四宝俱全,都许久未用,墨干在砚台里。后面一副紫檀木架,摆设玉雕和前朝古玩,再往后一排排都是书架,摆满珍贵而烟黄的线装书,最前排是《四书章句集注》、《楚辞集注》、《晦庵词》,朱熹所作,存天理灭人欲,往后有《论语》,《诗经》,《孟子》。
书房两扇朱红窗棂,被西晒的阳光照的褪色,因为下雨,昏昏沉沉,稀薄的一线天光,一股朝生暮死的荒疏味道。
林言忽然觉得这房间眼熟,走过去一一查看,手指从瓷器表面划过去,斗彩,青花,点墨,碧似雨过天青,粉如百蝶穿花。又至书架,随手搬开几册,里面另有隔层,伸手进去,掏出一卷《搜神记》,再往里摸索,竟翻出一册落满灰尘的《牡丹亭》,三魂七魄忽然不完全,他惊慌的失声叫道:“萧郁,我见过它!”
回头对上一双灼灼的眼,书卷掉在地上,正翻到那一页,柳梦梅在园中捡到杜丽娘的画像,迷恋佳人,竟至于挖坟掘墓,杜丽娘从墓中起死回生,有题记曰:“如杜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我认识你,在很久以前……”他断断续续的,抬手搂住萧郁的脖颈,凝视他的眼睛,喉中焦渴难耐,一线离魂幽幽附着在古早的书页上,入了心肺,萧郁推开他,淡淡道:“你不认识我,你是林言,我只要你做这一世的林言。”
“我知道我是谁。”林言缠上他的身子,忽然呼吸急促,难以自控,幽幽吐出一句:“萧郎……”
那鬼面色大震,怔怔的任他的吻落在颈上,滑至胸口,四下空寂无人,只有两个古早的魂儿,穿着被电视剧改成四不像的明装,搅作一团,一个灭绝人欲的年代,爱与恨都秘而不宣,化作藏在书架深处的一卷邪书,因为掩饰,更加膨胀,林言忽然报复般的把萧郁推在地上,跪坐在他腿间,挤碎骨头似的狠狠拥抱。
认识他之前,遇上的爱都平静淡泊,只想找个合适的人过完一生,看上他,生活一波三折,惊涛骇浪,一不留神满盘皆杀。
谁说情爱与前生的夙孽无关?
有一分钟的真心也好,为什么偏偏他的眼睛看的总不是自己?莫名的恨意和嫉妒,恨到骨子里,自己不好么?他要爱便陪他欢爱,他要走便连一句挽留都说不出口,不远万里,替他寻前世的恋人,甚至连婚约都一并成全了,这鬼置他于何地,狠下心肠这样对待自己?
“要我。”他愤愤的盯着萧郁,“你肯不肯?”
“我不能。”萧郁转过脸。
“你不敢?”
那鬼忽然被触到痛处,狠狠拽开他的衣襟,褪去绣满卷耳纹的直裾,撩起林言的T恤下摆从腹肌吻上去,用力吸吮,吻上他的嘴唇,突如其来的情欲像一场业火,把两人都烧成了灰,谁都没有理智,在满室线装古书间颠来倒去,动作太大,碰倒了一壁书卷,书页飘摆而下,四面八方,无处可逃。
满座圣人之言,围观他们的不堪。
“疼吗?”刚没入一寸,见林言咬嘴唇,萧郁停下动作,细细吻他。
“进来。”林言把腿缠在他腰上,疼的一脑门冷汗,固执的抱着他,“再用力些。”
“傻子,不要命了。”
“你他妈才傻,死了多少年的人,你想着他干嘛?”林言忍受着身体被一寸寸撑开的不适,咬牙问他:“我是谁?你当我是谁?”
那鬼吻他被冷汗濡湿的额头:“林言,我的林言。”
硬物在身体里一下下动作,林言失控的用拳头把呻吟声咽在喉咙里,贪婪的看着萧郁动情的样子,两道舒长的眉蹙成疙瘩,每次没入深处都难以自制的重重喘息。
快感越甚,他变得急切而焦躁,拉着萧郁让他伏在自己身上,饥渴地吸吮他的唾液,把那软舌往嘴里勾,恨不得缠个痛快,一手解了他的头发,蜿蜒在裸背上,用手心一趟趟抚摸。
这诡异的古城,诡异的房间,他和他的过去倏然重合,像被灌了幻药,不知因果不问来由,情欲铺天盖地,真真假假,古今交错,心安理得的承受本该属于他的快乐,比谁都放荡,比谁都堕落,有什么不可以,萧郁欠他的!
他要走了,再不回来,他要找的,是一具死去爱人的尸骨,万千愤怒,不甘和嫉妒都化作一场禁忌的欢好,像他们的初见时变态而偏执的情爱,他惩戒似的咬着萧郁肩膀,微微扭臀:“我还要,不够,不够……”
猛烈的撞击和摩擦几乎让他昏死过去,喉咙哑的叫不出来,他躺在地板上,偏着头喘息,泛黄的书页擦着面颊,竖排版的黑字触目惊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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