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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在霜一怔。
这话语气轻柔如拨弦,却像是针扎般戳她一下。
胸腔积压的沉郁之气从针孔冒出,连带鲜活的空气都不断涌入,唤醒她麻木不仁的神经及躯壳。微风灌进来,心湖也涟漪,终于有波动。
“你说得对,我是废物,做废物真好。”她不知为何竟释然,用雪白衣袖挡脸,将面颊遮得严实,瓮声瓮气道,“废物搞砸了正常,废物搞不明白善恶也正常,反正我是废物……”
斐望淮听她暗中呜咽,连抽噎都不敢太大声,仍在用烂话忍着哀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静立片刻,取出根红绳,低头编起来:“行了,别哼哼唧唧,你不是一直想学这个,我只教你这一回,错过今天就没了。”
“什么?”
楚在霜闻言,用衣袖擦脸。她睁开眼睛,眼眶泛着红,还躺在地上。
精致的红花绳结在空中飘来荡去,不时从她面前擦过,好像钓鱼用的钩,吸引住她的视线。
斐望淮蹲在她身侧,他手提红花绳结逗她,见她眸光重新明亮,这才老神在在道:“学不学?”
“学。”楚在霜略一停顿,她翻身而起,疑道,“但以前让你教,你都不接话的。”
她第一次看到红花绳结,就向他请教如何来编,但他总不动声色避开话题。
斐望淮见她眼角泪痕被拭净,低声道:“今天心情好,就教你一回。”
楚在霜语噎:“……我心情不好时,你心情就会好,是么?”
斐望淮点头:“对,你对我不也是这样,让我不爽就会开心?”
楚在霜不料他这么说,她仔细琢磨,心虚地侧头:“好像还真是。”
斐望淮不可思议:“听你这副口气,对自己的行为没任何反思?”
“你能为我提供乐趣,难道不是你的荣幸,这可连藏书阁都做不到了,这么想你比千年典籍还厉害。”
“?”
斐望淮察觉她逐渐恢复,他将手中绳结拆开,笑眯眯道:“我突然不想教了。”
她忙道:“别别别,教教教,不能出尔反尔。”
树下,两人站在木碑一侧学习绳结,楚在霜认真编织起来,斐望淮偶尔指点一二。
红绳环绕数圈,最后轻巧一套,绽放成花蕊形态,像指间冒出别致小花。楚在霜捧着成果,兴致勃勃地欣赏起来,整理着红花绳结的花瓣。
斐望淮瞧她编出花来,不由啧一声,意有所指道:“其他东西不行,你学这些倒快。”
“但怎么在打结时编出来?”楚在霜握着红花绳结在腰间比划,“你上回直接编出花,我现在就单独一朵。”
“只要学会打法,稍微变动一下,就可以连起来。”
斐望淮接手红花绳结,又将她拉过来一点,传授系腰带的方法:“从这里穿过,也能编成花……”
俊逸少年肩膀宽阔、脊背挺直,平日宛若青竹松柏般凛然,此时微弯身子,略微地贴近她。他身上有一种清浅香味,钻进鼻尖后轻微发凉,好似雪水沏出的茶香,萦绕在四周,没办法挥去。
明明没碰到她,但吐息环绕,存在感极强。
最初,她全神贯注地听他授课,不知不觉心神飘移,目光莫名移到别处。
他低头垂眼、态度专注,浓黑的发,明澈的眼,淡色的唇,玉白手指扯着艳红的绳,脸上分明坦坦荡荡,却离奇使人更感风流。倏忽间,总觉得他不该如此,扯破冠冕堂皇的表象,私底下肯定隐含暗色。
她大抵真善恶不分,竟在此刻生出些邪念,第一次认为他跟素白芸水袍不符,应该被涂抹上更浓烈的颜色才对。或许是深红,或许是幽蓝,反正不该是纯白。
因为她不小心得知他魅的身份?亦或是单纯想跟他作对?
小释总讥笑她迷恋他皮囊,实际并不完全准确,非要细说的话,是想看他失态。那副故作有礼、冷硬如冰的强者姿态溃散,流露出缤纷的色彩,不管是欢欣、哀伤、愤怒,又或是别的情绪也行,反正要像火焰般炽烈灼人,不然就跟他气质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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