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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看见自己周围全部都是沙陀人,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弓箭,还有的推着攻城的鹅车,洞子,大雨之中,他随眼一看,自己竟倒在那泓他最爱的清泉旁,身后的密林都被砍伐大半,前方还有沙陀人在挥刀砍树,数万人手劲又狠又准,顷刻间便又是一片竹子噼啪倒下,大军随后通行。
顾长辰朝自己的疼痛处看去,只看见胸前插着一柄木杆折断的长矛,铁做的矛头有一半在外面,青光寒寒。
还有一名沙陀兵在喊:“哎,这个还没死透!”
那名沙陀兵一边喊,一边举起自己手中的狼牙棒,朝自己挥来。
顾长辰此刻动也动不得,身旁都是沙陀人,根本无人回来相救。在那一瞬间,顾长辰忽然想笑。在那一瞬,他想到的不是我快要死了,想到竟然是:这次连一级都还没过,就死了,现实果然残酷。
那名沙陀兵手中的狼牙棒挥到半空,眼看着顾长辰就要彻底死掉,却不料听见一声破空清响,那半空中的狼牙棒随着主人的身体晃了两晃,嘭的一声,落在地上,将地上的泥浆砸起,溅了顾长辰一满脸。
顾长辰只得赶紧闭眼,就连这么个闭眼的动作,都觉得无比困难,泥浆将他浑身满脸全部裹住,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就连沙陀人惊慌的叫声,和密林中兵器交接之声,天边的雷声,都已经听不见。
自然也看不见,古达鲁气急败坏的神色,和在密林的那一边,策马杀伐的萧关守军。
双方在密林中交战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古达鲁带着仅剩的两万军队,退回云州县,此次计划全然失败,古达鲁原路撤回的时候,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白鸿飞。
此次出关,伍不凡并未亲自前来,他只是派了一名叫做王坚的将领,带着两万人马解云州之急。
王坚抵达云州县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城中大火冲天,即便是下雨也无法扑灭,待到云州县的大火自然熄灭,已经是三天之后,萧关守军打扫战场的时候了。
有的士兵负责清理官道上的巨石,有的收集敌人散落在林间的兵器,还有的将各处的尸体都聚集起来,堆成一堆,放火焚烧。
一名叫做曹彪的士兵干的累了,弯下腰,双手捧了清泉中的一口水,抬头看天,天刚蒙蒙亮,东方泛着鱼肚白。
这里三天前还是血水,却只过了三天,便又清澈如故,不论世人如何纷争,自然永远不变。
曹彪歇了歇,又继续干活,他伸出手,拔出半截插在一具尸体上的铁矛,这些矛头都是纯刚打造,只要再装根木杆,还可重新使用。
他将那矛头上的血在袖子上擦了擦,插入腰间,又伸手准备去拖尸体的时候,忽然看见那尸体的手指动了一动。
曹彪吓了一跳,朝那尸体狠狠的踢了一脚,骂道:“诈尸啊!想吓死老子?”
却不料那尸体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曹彪立刻朝旁边的人喊道:“快来人啊!!!诈尸啦!!!!”
一众士兵闻讯而来,大家见那具尸体浑身的衣服都破了,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泥泞包裹,此刻泥泞渐干,有的都结了壳。
一名士兵咦了一声,伸手去将那尸体脸上的泥巴抹掉,待看清那人的脸时,不由自主的“呀!”的叫了一声,呆在当场。
曹彪等几名士兵都齐声问道:“棒子,怎么啦?!”
棒子呆呆的看了尸体半晌,猛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尸体的脖子。
脖颈处的动脉没有动。
棒子又不甘心的俯下身,听了听那尸体的心跳。
旁边还有许多其它的士兵在打扫战场,声音嘈杂,根本听不清楚。
最后,棒子伸出手去,试了试尸体的鼻息。
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吐在棒子的指尖。
棒子忽然大叫道:“是顾先生!是顾先生!他没死!天啊,他居然还活着!”
周围的士兵纷纷问:“顾先生?是谁?”
棒子颇为得意:“你们在伍将军帐下,居然连顾先生都不知道是谁!他是伍将军的军师!”
那些士兵嗤之以鼻:“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姓顾的人,你才刚来两天,就知道啦?”
棒子跺脚道:“是真的!不信……不信你问他!”
棒子一指在远处的一名大汉:“胡大刀!胡大刀,你过来!”
胡大刀叉着腰过来,咋咋呼呼的大声说:“找老子什么……”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顾长辰的脸,胡大刀的脸一下子变得比昏迷不醒的顾长辰的还要黑。
棒子说:“你看,是顾先生!”
胡大刀啊了一声,棒子又说:“顾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他走了!”
胡大刀尴尬的笑了两声,伸手去探了探顾长辰的鼻息,随后尴尬的笑变成了得意的笑:“走个屁!是我把顾先生救出来藏在这里的!还愣着做什么?这是伍将军的军师,我们快些把他抬到伍将军那里去!”
棒子把胡大刀上下打量了两眼,问:“你一个铁匠,还能救人?”
胡大刀牛眼一瞪:“看不起老子打铁的?老子还看不起你们这些当兵的!一个个都是……”
曹彪拦住已经在掳袖子准备打架的两人,说:“既然是军师,还活着就赶快救回去吧!反正我是不认识的!”
一众士兵停下手中的活,随手砍了两根竹子,扯了帆布做成担架,七手八脚将顾长辰抬着,送往萧关伍不凡处。
伍不凡此刻正在磨剑,那柄铁剑跟随了他整整十年,十七岁那年束发从军,平定南诏山贼,击败西域叛军,从未有一天离开过身边,这柄铁剑,是他最忠诚的朋友,最可靠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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