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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辰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将白鸿飞的手紧紧握住,盯着他的双眼,道:“鸿飞,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娘救出来!”
白鸿飞却哂笑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道:“长辰,我记得当日,沙陀人围攻云州县,你对我说,忠义许国,何惜一死……”
顾长辰心中愧疚,说不出话来,却听见白鸿飞猛然笑道:“可是在我做俘虏的这些天中,另外有个人对我说,只有爬的越高,才能看的越远。必要时,叛国叛家也不是不行,如果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你想报国,朝廷还看不上……你说,你和那个人,谁是对的?”
顾长辰却万万想不到白鸿飞会有此一问,他心中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刻被问到,过了半晌也不知道答案。
两人正陷入沉默胶隔之时,忽然听得门外有人通传:“顾先生在吗?”
顾长辰起身,拉开门朝外看去,只见两名亲兵站在院中,他虚掩了门,问道:“什么事情?”
两名亲兵道:“伍将军找您,说是有重要事情!让您换身好点的衣裳去!”
顾长辰莫名其妙,反身回房,换了件干净衣袍,正准备出门时,看见白鸿飞双目依旧睁着,便道:“鸿飞,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再说!”
说毕,顾长辰便转出门去,白鸿飞置若罔闻,他的手藏在被子中,紧紧的攥着,耳边想起了自己做俘虏的时候种种遭遇,他一直不相信朱邪执说的消息是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为国尽忠,得到的必然是朝廷嘉奖。他一直以为,什么叛国投敌,什么全家诛连,不过是朱邪执为了瓦解自己的意志,编造的谎言。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宁死不愿丢弃国家百姓的人,成了叛国贼!他的母亲,被关押在京城天牢,不见天日。
他开始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寒,他浑身都忍不住的哆嗦,最后,他蜷在被中,落下了一滴泪。他最后一滴泪水。
在很久以后,人们提到白鸿飞的时候,总是会说:“白相爷冷酷无情,白相爷铁面如山。”
恨他的人,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爱他的人,将他捧得天上少有,人间全无。他一个笑容,便能令死囚重活,他一个皱眉,便能令老臣锒铛入狱。在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白相爷时,从未有人想到过,他,白鸿飞,曾经软弱的,躲在被子中痛哭流涕。
当然,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现在,天水朝炎兴二年春天二月十五日的夜晚,顾长辰正换了干净衣衫,往伍不凡的营帐中走去,那里灯火通明,人人屏气,等待着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杨复光说话。
动念(清汤)
等到顾长辰抵达伍不凡住处时,只见大厅中已经站满了军中诸将,王坚等亦在此,身着官服,就连平常穿着随便的伍不凡,都穿了正式官袍,那身绛纱单衣,白纱中衣,皂色的领子的三品武官官袍,将伍不凡衬得整个人十分精神,腰间束着白玉带,挂着佩剑,绶带,环佩等饰品,倒是显出一丝文气来。
顾长辰走进大厅,只看见中央正位的方向,站着一名太监,瓜子脸,皮肤白皙,穿着褐色圆领袍子,手持拂尘,一双眼睛十分阴鸷。
顾长辰走到伍不凡身旁,低声问道:“什么事情?”
伍不凡道:“是宫里来的太监杨复光,来传旨的!”
顾长辰点了点头,只看见杨复光朝众人扫了一眼,又盯了顾长辰片刻,这才道:“都到齐了,领旨吧!”
厅中诸将齐齐朝着长安方向跪下,三叩九拜之后,杨复光捧出圣旨宣读,却原来只是普通的褒奖圣旨,顾长辰亦被任命为云州防御使兼萧关经略副使,正式归入伍不凡帐下。
杨复光传完旨意,又授了顾长辰官印官袍之后,便扬长而去,诸将纷纷同顾长辰道喜,也都散了。
待众人都走了,顾长辰也准备离去的时候,伍不凡一把拉住顾长辰道:“先别走,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顾长辰只得停下脚步,伍不凡将厅中所立侍卫也尽数遣散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杨复光明着是宣旨,实际上,是来抓白鸿飞归案的!”
顾长辰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是谁走漏了消息?”
伍不凡道:“没有,他不知道白鸿飞在这里,甚至他连白鸿飞在沙陀军哪支军队中都不清楚!”
顾长辰听到伍不凡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坐下,却冷不丁听见伍不凡道:“他刚刚找我借两百好手,准备亲自前去沙陀军朱邪执处查探消息,我已经答应他了!”
说道这里,伍不凡顿了顿,颇感歉意的道:“他代皇上行事,找我要兵马,我没法拒绝。”
顾长辰朝伍不凡看去,只看见他眼中满是血丝,眉宇间也十分的疲惫,想到这几天,他为了帮自己救白鸿飞,根本没睡过几个好觉,此刻眼看着又要惹事上身为此忧心,顾长辰更是过意不去,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同白鸿飞说,让他这些天尽量少出门。”
伍不凡点了点头,走出厅外,此刻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三月时节,可萧关却仍然寒风凛冽,山谷之中甚至还有梅花未落。
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山谷中冰雪的味道,吹在两人脸上,肌肤冰凉。
顾长辰与伍不凡并肩而行,走上一段路,见伍不凡还没有回去的意思,他便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伍不凡,道:“不用送了,你早些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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