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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城中,有个死人窟。
这里倒不是一开始就叫死人窟。
可也没人记得,这里是从何时起被唤作死人窟的。藏在富庶繁华的京城中,本就衬得死人窟更加不堪。
有时流民拿着一只布满裂纹的碗前去领粥,偶尔听到酒楼里悦耳的弦音,总忍不住愣神。
没有人不向往好的生活。
沧海横流,人世动荡,外族侵袭。
一个死人窟,住着一群流民,恰逢战乱,死的人更多。
有的一家死完了,没人收拾,就烂在那养活过往的秃鹫。
秃鹫饿,人也饿。
秃鹫抢死人吃,人也抢死人吃。
巷口夕阳斜下,将秃鹫的羽翼染上了一层橘红。明明是充斥着暖意的色彩,死人窟的活人却遍体生寒。
这告诉他们,夜幕即将降临,一日之内最难熬的时刻要到了。
老李扛着一个麻袋,从各路人之间穿过。
他生的人高马大,有一些手艺,再干些体力活,去城里一天得来的三瓜俩枣也能养活自己。
在这死人窟里,他当得上一句富甲一方。
老李不耐烦地赶走了几个乞丐:“去去去,今天没吃的。”
有时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大方分给乞丐一些残羹。
也不知是从哪听说来的,说这叫积德,积的德够多了,来世就能托生个富贵人家,能享福。
今日没被施舍吃食,乞丐本不满,却被老李凶狠的眼神逼退回去,改了语气:“我说老李啊……你这扛着这么一袋子……”
流民们不约而同盯着那个大麻袋,不由眼红。
老李没好气道:“一边去,说了这不是吃的。”
饥饿让人们不肯退散,依依不舍地看着那麻袋。
麻袋似乎动了动。
饿着人抬起沾着污垢的双手,揉了揉眼睛。
麻袋又动了动。
还好,不是他们饿花了眼。
“老李……你这,这袋子怎么还会动?”
老李将挡在身前的人推开:“滚滚滚,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那人本就骨瘦如柴,被这么一推,踉跄几步,即将倒下。
另一人扶住他。
“你傻啊,这你都看不出来,这是个活人。”
“啊?什么?活人?”
“我听那帮吃兵饷的说了,这日子不太平,家家死人,家家有那孤苦伶仃的小女娃。”
“那可不就是便宜了人牙子?”
“就是便宜了那千刀万剐的人牙子!”
“那……那老李他这是……”
轻蔑声四起。
“难成这样,还想着娶媳妇。”
老李没心情同他们辩上几句,他确实急着回去。
他回到他用茅草搭着的屋子,大白天的,他却要把门关得滴水不漏。
装着一个人的麻袋被他轻轻放在地上,他解开麻袋,一个人脑袋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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