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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族中第一人（第1页）

军店镇，孙家大宅，书房。

孙老爷半卧在罗汉床上，一边品着头采君山银针明前茶，一边转动手里的沉香木手串。细长的眸子环顾房间，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博古架上都是稀罕的宝贝，其中有八件更是他每日必玩赏一番的爱物。

第一件便是鎏金铜胎珐琅巨型笔架。孙老爷年轻时，曾在陪都国子监进学，因道德文章出众，得某位致仕侍郎赏识，赠此御制笔架。

铜胎掐丝珐琅，五峰山形，鎏金云纹，底座刻着“文心雕龙”四字。

说起来，这东西真实价值也不过三、五百两银子罢了。

但是，皇帝，不，先皇赏赐的东西，凭它一坨铜疙瘩也价值巨万！

更何况，这笔架中空，里面可收藏着孙家与漕帮往来的密账副本。自二十年前双方第一次交易，到如今账目中涉及的银钱过三百万两银子！

孙家虽然得的是最小的利，这些年也足足捞到五万两。

孙老爷又扫向第二件爱物，那是紫檀木胎，黑檀棋格，螺钿嵌“楚河汉界”，上面摆着犀角与象牙棋子的紫檀象棋盘！

如此珍贵的棋盘，孙老爷平时不让任何人碰，只做为书房摆件供着。这可是当今盐帮“白扇子”二当家所赠。

棋盘里面藏有盐帮竹节符，只因孙老爷正是盐魁江铁鳞手下的钱香主。

盐帮除了三名当家，还有八个分舵。

每个分舵有分舵主灶头主持常务外，手下还有负责漕运路线的“河”香主、负责马帮驮运的“陆”香主、负责管理分舵财务的“钱”香主。

孙老爷正是其中最重要的钱香主，同时对漕运、驮运等事也有极大话语权。可以说，本地分舵主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帮内有三十万斤淮盐，分舵账本和备用的二十万两银子，正在孙家南庄库房内存着。

以往多少有些悬心，毕竟贩私盐这事，一旦曝光孙家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如今皇帝驾崩，朝廷上且得乱上一阵子，他自然安心许多。

孙老爷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又扫向青花缠枝莲纹秘戏图印泥盒。

这东西看着并不起眼，却是专供权贵赏玩的东西，开盖后内画秘戏图，颇为惹人遐想，可是他年轻时的爱物。

当然了，如今孙老爷五十多了，对这些男欢女爱之事也淡了些。里面藏着一份，贿赂府县两级官吏的详细礼单罢了。

想到这里，孙老爷就有些肉疼。历年以来，为了应对这些贪婪的家伙，他可是扔了近二十万两银子出去！

哼！孙家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若是哪个赃官，只拿好处不办事，这就是将来应景时，拉他们一起下台的把柄！

第四件却是柄倭刀，孙老爷只瞥了眼，并未多做停留。鎏金鞘，鱼皮柄，刀口隐现波浪纹，刀铭“备前长船”，鞘内中空，藏有马帮的信物。

孙老爷在马帮虽然没有执事，却是与几个头目交情莫逆，南庄库房作为中转站，可替参帮存着三十万斤铁锭、铜锭等货物。

犀角雕山水人物杯，里面藏有孙家田庄隐匿逃户的清单，共计一百七十二户，八百九十三口人。

绢本设色，清明上河图摹本。若是有心人细看，会现画中多了几处码头和镖局，实际画中暗标运输路线，当世只有孙老爷一人看得懂。

铜制鎏金自鸣钟，这是十三行流出的走私货。鎏金钟壳，珐琅表盘，整点时有小鸟弹出鸣叫。

钟内夹层中藏有，孙家与红番商人的生丝走私契约！

最后的爱物，是寿山田黄石印，雕螭虎钮，边款刻“文远珍玩”。实际印匣内藏有孙家的铺子、田产、宅院等官契文书！

做为孙氏长房大老爷，在最小的叔父亡故之后，孙文远顺理成章做了族长。书房中这一切，都是他孙文远为孙氏一族打拼下来“江山”！

自己就是族中第一人！

孙老爷看罢多时，心中一叹，“自己这是文人皮，商家骨，江湖心吧？”

他一边感慨，一边困意上涌，这才有些不舍的再次扫视八件爱物，见那自鸣钟已经指向八点三刻，便准备回卧房歇息。

正这么个时候，孙老爷忽听书房外脚步急促，人未到声音却传来，“老爷，不好了，有贼人突袭南庄宗祠！”

孙老爷闻言大惊，猛的从罗汉床上弹起身子。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孙文信已经衣衫不整的冲进书房，“老爷，大兄！南庄宗祠被百余名山贼攻破，族人全被扣下！”

“他们放回厚商报信，说是索要十万两银子，才会放人。他们还扬言，明日午时不见银子，便火烧宗祠，杀尽族人！”

孙老爷手中茶盏落地，安静的书房中破碎声极响，“什么？！南庄有二十名护院，上百青壮逃户，怎会毫无防备，轻易让贼人得手？”

孙文信咬牙切齿，“厚商说贼人趁夜突袭，先断了马厩，又用一种无声火铳逼降护院。宗祠多年安稳，那些青壮下人有些懈怠大意……”

孙老爷一跺脚，“这定是林凰堡的报复！那些所谓山贼，必是他们的伪装。看来，咱们倒是小瞧了林家。”

“本以为他们不过是收留些贱民，在山中抱团取暖，想不到竟然也捣鼓出上百精锐，更握有火铳之属，是我大意了。”

孙文信闻言一愣，他脑子可不笨，经孙老爷提醒也反过味儿来，可不是嘛！

孙家多年太平无事，前几日捉了梅家人，又派人给林凰堡送信要挟，然后宗祠就被突袭，哪有这么巧的事？

必然是林凰堡派人干的！

孙文信想得明白，心中更乱，“老爷，那现在怎么办？”

孙老爷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敲击桌案，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这样，让厚商回去传话——孙家可付赎金，但需先放一半族人作信。”

“老七，你要明白，这只是先拖延时间，试探贼人真实意图。然后你派人去通知老四，从东、西二庄，各抽调一半护院回防镇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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