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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镜影药香（第2页）

“它在利用恐惧。”白夭夭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恐惧是世间最锋利的武器，能轻易撕碎最坚固的防线。就像此刻的她，明明知道那是饮鸩止渴，是剜肉补疮，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代价只是失去情感，如果能换得与许宣永不分离，那……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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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松鼠妖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白夭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勉强笑了笑：“没事，姐姐只是累了。”她起身走到石台前，将狐妖的尸身小心地收入玉盒，又取出丹炉，开始准备疗伤的丹药。

炉火燃起时，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却驱不散眼底的阴霾。她往丹炉里投入镇魂草、清心莲、忘忧草……这些都是能安定心神的药材，可她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忘忧草的香气弥漫开来，让她想起许宣曾说过的话：“夭夭，忧愁也是好的，至少证明你在乎。”

那时他们在药师谷的药圃里，她正为找不到一味珍稀药材而愁，他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顶，声音温得像春日的风：“若是连忧愁都没了，那活着和石头有什么区别？”

是啊，若是连失去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了，那拥有的喜悦，又该如何定义？

她用力晃了晃头，将那些纷乱的念头甩出去。可越是想压制，那些念头就越是疯长。她想起上一世许宣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夭夭，等我……下一世，我一定……一定早点找到你……”

他的手那么凉，眼神里的不舍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等了五十年，从江南的烟雨等到塞北的飞雪，终于在一个杏花微雨的清晨，在西湖边的断桥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可他只是个赶考的书生，对着狼狈的她皱了皱眉，然后递过一把油纸伞，客气地说：“姑娘，雨大，拿着吧。”

那一刻，她站在漫天雨丝里，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比千年前他魂飞魄散时，还要痛。

这种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的失去，她真的……还能再承受一次吗？

洞外的黑雾不知何时又浓了几分，隐约有低沉的嗡鸣声传来，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呢喃。白夭夭端起刚炼好的丹药，指尖却忽然顿住——她看到药汁的倒影里，自己的眼睛里竟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翻涌的，是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动摇。

“它在试探我。”一个冰冷的念头窜入脑海。“它”必然知道万劫八荒镜对她的意义，知道许宣的轮回是她最大的软肋。今日让她现狐妖体内的秘密，让她听到那句“不会再失去亲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它想让我动摇。”白夭夭的后背泛起一层冷汗。今日用“不再失去”诱惑她，他日，会不会……会不会用许宣来引她入局？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冷。她连忙转身，开始检查其他受伤的小妖。果然，在那只穿山甲的鳞片下，她也现了淡金色的长生印；在兔精的妖元里，也感受到了万劫八荒镜的时空紊乱。它们的情况虽然比狐妖轻，却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展——被抹去“变化”，被塑造成永恒的“存在”。

“姐姐，你看这个。”松鼠妖忽然举着一片残破的布跑过来，那布片是从一只死去的乌鸦妖身上找到的，上面用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黑雾里……有他……”

有他？是谁？

白夭夭的心猛地一跳。难道已经有精怪在黑雾里看到了自己失去的亲人？“它”不仅在承诺“不再失去”，甚至在伪造“失而复得”？

这手段太过歹毒，也太过精准。它掐准了所有生灵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对失去的恐惧，对重逢的渴望。

她将布片收好，正准备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洞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裂痕。那裂痕像是被巨力劈开的，边缘泛着银光，里面隐隐透出破碎的光影。

白夭夭下意识地走过去，朝裂痕里望去。

那一瞬间，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裂痕里像是藏着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着一个许宣。有白衣胜雪的药师宫宫上，正笑着递给她一碗刚煎好的药；有身披铠甲的将军，在漫天烽火中朝她伸出手；有青衫磊落的书生，在桃花树下为她吟诵诗句；还有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攥着她送的长命锁，对着她咯咯直笑……

无数个他，无数个瞬间，都带着鲜活的温度，在她眼前流转。

“夭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裂痕里传来，温和得像春日的风，“过来啊，到我这里来，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是许宣的声音！

白夭夭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就要触到那道裂痕——

“姐姐！小心！”松鼠妖的惊呼声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白夭夭的指尖在距离裂痕一寸的地方停住，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看到自己映在裂痕里的脸，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渴望，像极了那些主动扑向黑雾的精怪。

这不是真的。

这是万劫八荒镜制造的幻觉，是“它”用来诱惑她的陷阱。

她猛地后退一步，挥手打出一道灵力，将那道裂痕彻底封住。银光消失的瞬间，那些鲜活的画面也随之消散，洞壁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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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口的悸动却久久未平。刚才许宣的笑容，他的声音，甚至他递药时指尖的温度，都真实得仿佛就在眼前。

如果……如果能让那些画面变成现实呢？

“不能想。”白夭夭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清醒。她不能忘了，许宣最珍视的，从来都不是永恒的生命，而是真实的情感。他曾说过，哪怕只有一世的相遇，只要真心相待，也胜过无情的长生。

她转身走到洞口，推开石门。晨雾已经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雾隐山上，将那些被黑雾侵蚀的草木照得无所遁形。远处的黑雾还在翻滚，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白夭夭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是真实的世界，有痛苦，有失去，却也有阳光，有希望，有那些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温暖。

她将装着狐妖尸身的玉盒贴身收好，又检查了一遍结界，对松鼠妖说：“看好大家，我去山那边看看，很快回来。”

松鼠妖点点头，担忧地看着她：“姐姐，你要小心。”

白夭夭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转身踏入阳光中，裙摆扫过沾满露水的野草，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她知道，“它”的试探只是开始，更大的诱惑还在后面。或许有一天，“它”真的会造出一个完美的许宣，站在黑雾里对她微笑，引诱她踏入那个没有痛苦，也没有情感的“完美世界”。

可她不会去的。

因为她记得许宣的眼神，记得他说过的话，记得那些在轮回中反复出现的、带着温度的瞬间。那些记忆，那些情感，哪怕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也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她要找到“它”，阻止它的阴谋。不为三界，不为规则，只为了守护那些让生命变得有意义的喜怒哀乐，守护那个愿意为她承受轮回之苦的许宣。

阳光越来越盛，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黑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隐约有低沉的嘶吼声传来，像是愤怒，又像是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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