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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次调整,声音或高或低、断断续续,偶尔又陷入绝对的寂静,让人忍不住怀疑之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觉。
耳鸣声逐渐加剧,开始像蝉鸣一样,后来就变成老式电视没有节目的频道混合着雪花点噪音的高频电流声。
“听见了吗?”
“这次呢?”
“掉得不是一般的严重……2000Hz以上几乎没反应了。”
“上次的听性脑干反应还没这么差。”
观察窗的另一头,医生口罩下的神情很严肃,皱着眉,边等打印结果边回头和同事讨论:“要转给神内吗?他们那边可能更擅长这个……”
搭在膝头的指尖有一点泛白。
医生拉开观察窗,敲了敲玻璃,把测试结果从窗口推过去,打手势提醒他摘下耳机:“最近耳鸣有加重吗?”
握着耳机的少年抿了抿唇,看着纸上的一连串红色叉号标记,慢慢点了点头。
“……你的状况必须要保证充足的睡眠,还要放松心情。”医生的声音时断时续,像隔着晃动的水,“最近按时休息了吗?有没有熬夜和睡眠不足的情况?”
点头。
“营养跟得上吗,上次让你买的营养神经的补品有没有吃?”
迟疑,抿唇,摇头。
“你要是自己都不重视身体,这样胡搞乱来,病怎么可能有起色?”
医生的语气有些沉,把他带回诊室,在处方单上写了几行字:“你现在的情况只能调整用药,这几种药可能还有点效果,不过都是自费药,不在医保里……”
系统注意到,这个时候的宋汝瓷,原来就已经很习惯读唇语了。
“找时间去配个助听器吧。”
离开诊室的时候,医生抬头提醒,敲打键盘的声音先是在降噪耳机外很远的地方,和人声剥离开,诊室外乱哄哄的嘈杂在开门那一刻就潮水一样吞噬了所有能听清的内容。
吉他包的背带被慢慢捏紧。
系统趴在十六岁的宋汝瓷头顶,和二十三岁的宋汝瓷一起看那张处方单。
有人用力扒开他走过,重重撞了他们的肩膀一下,少年向后趔趄,护着吉他包,清瘦到看得出骨头形状的肩膀抵住墙壁。
医院里从来不缺火药桶,撞他的人大概也有满腔的揪心和烦心事,一脸的晦气,破口就骂:“让你躲开没听见吗,聋了?!”
十六岁的宋汝瓷轻声说:“抱歉。”
他捡起那张处方单,折起来,放进口袋,没去缴费窗口。
几种药的价格加起来要上万,都不在医保里,也并不能真保证什么效果……至于助听器,的确迟早要配。
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钱。
系统发现,十六岁的宋汝瓷原来还有些很可爱的小习惯,比如在没人注意的地方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轻声劝解自己、给自己打气:“早配了也不合适啊,听力会越来越差的。”
晚一点配,就能剩下一副的钱。
他在测试听力的时候太紧张,冷汗浸透了T恤,黏在背上很不舒服,离开医院的时候被风一吹,又冰得打了个激灵。
停在十字路口的少年脸上露出一点不安、一点忐忑,抿了抿泛白的嘴唇,还是握紧吉他包的带子,趁着绿灯,快步朝马路对面冲过去。
运气不错。
这次没有什么火急火燎砸喇叭的右转车。
他们沿着路边走了很远——大概有两三公里,路边有小吃摊的香气,花店门口堆满了鲜花,有几个趁着假期跑出来玩的初中生追逐飞跑,这次反应过来了,及时靠边让开。
十六岁的宋汝瓷认真表扬自己:“做得好。”
他赏罚分明,给自己放假,在路边坐了一会儿,什么也不想地发了五分钟的呆。
五分钟后手表就震响。
这是个挺重要的生活道具,还好不贵,在二手网站上折价很多。功能很齐全,能连手机震闹钟,能监控心率,还能记录步数和睡眠时间。
系统钻进手表里翻了翻数据,每天的步数都在两三万步,睡眠时间倒是短的很,甚至有连续一个星期都只有三、四个小时。
怪不得病情加重得会这么快。
「我在这个时候太年轻了,考虑得不周全。」宋汝瓷现在反思,其实不该这样,「应该保护好身体,这样省下的医药费,要比打工挣的钱多。」
系统有点着急,替他争辩:「哪有人能未卜先知的?」
再说年轻的时候不就是这样,总觉得只要努力就能解决绝大部分问题,只要再压榨自己一点,再压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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