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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昉从小就直觉超群,多年来从未错过一次。现在难得一次靠自己的脑子推理真相,当然也像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样相信自己的推理。
他顿时就气得伸手一把捏住那雨链上最末端的牡丹花。
花瓣里的雨水落下,哗啦作响,身后传来云淡风轻地声音:“别伤了我的花。”
元昉听进去了,胸膛仍气得起伏不定,手里却慢慢松开了劲儿。
他解下那朵牡丹花,心道牡丹应当盛开在庙堂之中,而非在这荒野之上。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说了句“我走了”就飞身跃进雨幕中,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钟情强自按捺住激动。
确定主角确实已经下山后,他立刻丢下笔,唤来孙护卫:“快!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
元昉回到晓城,不顾一众谋士的臭脸,钻到之前为无名兄备下的房间里,撸起袖子就开始大干一场。
他先前抱着把无名兄接来做内人的想法,只将这间房布置得金碧辉煌,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他要请无名兄出山,做他名正言顺的军师。
既然无名兄担心腿脚成为拖累,害怕进谁帐中都不得善待,那他就把整个太守府的道路都加宽,方便轮椅进出,再给四处都装上扶手,好让无名兄可以随意抓握,控制身形。
若真到了要拔营逃命的地步,那也无妨。
他生来力大无穷身轻如燕,可以把无名兄扛在身上,做他的腿脚。既已玉佩定情,那他就绝不会放下他。
元昉热火朝天干了整整一个月,在众谋士的怒视中,喜滋滋地又回到山庄前。
这一次他带了不少人,打算八抬大轿将他的军师大人请下山。
但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山庄时,面对的却是门户凋敝、人去楼空。
他们连推门查看这一步都可以省了,因为雪已经掩住了大半个门,显然庭前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扫雪。
元昉心中暗暗推算,得出结果后不由冷笑。
就这样烦他吗?竟是在他走的第一天就抛下庄子跑了。
他静静立在门前,宫老先生见他面色有异,打圆场道:“主公莫急,兴许是附近流寇作祟,庄主担心他们打家劫舍,这才前往别处避难。”
梁谌幸灾乐祸:“这里哪还有什么流寇?主公走前扫平了附近数个贼窝,直杀得他们哭爹喊娘,乡里百姓感恩戴德,我来时还看见他们给主公立的长生牌了呢。”
元昉任由他们左一言右一语地说着,心中既不宽慰,也不生气。
他一脚踹开被雪压得严严实实的门,进去四处转了一圈。
什么都带走了,书、画、笔墨纸砚;又什么都留下了,珠帘、青砖、檐角垂下的雨链。
元昉从怀中掏出那朵紫铜牡丹花。
整整一个月,他连梦中都是与无名兄重逢后要如何捉着他的手,与他一起将这朵花原样归位。结果他这般珍视的所在,对无名兄而言,不过是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
他又掏出那块蝉纹玉佩,一花一蝉,紫铜绿玉,皆是这般美丽而又冰冷坚硬的所在。
梁谌摇着扇子溜达过来,怂恿道:“主公,砸了吧。乱世中人心易变,他今日不告而别,明日就能背信弃义。这等无情无义之人,还是早些断交为好。”
“我不信。”
元昉收好两物,一字一句道,“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他转身大步出门,梁谌在后面小跑跟上:“主公要如何寻找呢?大雪连日不绝,地上有什么痕迹也都被掩盖了。乡中山民受他恩中,必定也不会如实相告……”
他突然收声顿住,看着元昉的身影叹了口气。
元昉在一棵树前停下脚步。
这棵树的树身上有一道很是细微的划痕,要很仔细才能分辨出来,那时被车辕轻蹭过的痕迹。
元昉轻轻抚摸着那道划痕,感受着其中的信息——方向、速度、轻重……
忽然双眼一闪,他收回手,择定一个方向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赶路的人匆匆忙忙,车队冗长,车身庞大,山林树木又繁多,这样的痕迹只会多,不会少。
梁谌站立原地,叹了口气,心知已经没有再去阻拦的必要。
但凡这位决定了的事情,就没人能说服得了。好在这位直觉实在太强,迄今为止从没做出错误的选择。
只希望这一次也能一样吧,唉。
元昉顺着树皮上的划痕一路追到一处平原。
平原空旷无边,没有树为他指路,但他见到此处,竟然笑了。
他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之前剿杀流寇时,他曾在这里遇见了一群“朋友”,还将斩落人头的尸体送给它们饱餐了一顿。
元昉双指放入嘴里吹出一声极尖利的哨响,周围此起彼伏浮出许多竖瞳绿眼,竟是一群狼。
他将怀中一方绢帕取出,放在头狼鼻尖,头狼亦低头轻嗅,然后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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