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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肆的赵郎中睡得正香,被门外嘈杂鼎沸的人声闹醒,把门一开,外头围了一大圈儿人,给他吓够呛,差点以为是城外的流寇冲进长安城内打劫了。
他背了个药囊,差不多走了三十来家,每个病人都摸了脉象,最后判断出这些病人,全部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发的肚子疼,开了个保肠胃的中药方子,街坊们接了谢过后,拿了药一气儿散了。
段知微悄摸拉了下吴娘子衣袖问:“你家小虎白日吃了油炸糕吗?”
吴娘子摇摇头:“没有啊,不过白日被隔壁阿婆递了块炸夹子,可能吃那个坏了肚子。”
阿盘披了件厚毛褐,给两个小家伙熬了药,两人喝完不久,便不再嚷着肚子痛,很快便睡着了。
折腾了这么久,段知微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也回去缩进暖和的被窝里,把头埋进袁慎己怀中,迷迷糊糊说道:“也不知怎么有这么多人吃坏肚子。”
袁慎己帮她拨弄一下垂在脸颊的发丝,而后想到夜里明威将军遇到的、那诡异的卖油翁。
第二日一早,当段知微醒过来,袁慎己已经去官署上值,她去看了一回,两个小孩歇了一晚,又重新活蹦乱跳了起来,一人喝了一大碗栗米粥糊糊。
她这才放下心。
渭水边的渔夫送了一篓大黑鱼,到了冬天,渭河上都是冰,鱼不好捕,因此冬天黑鱼价高了一倍,鲜少有食肆要。
见老渔夫两手冻得都发紫,段知微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把那篓黑鱼买了下来。
她走到后院刮鱼鳞,金华猫也不在火盆边躲懒了,往她脚边蹭,段知微摸一下它圆滚滚的脑袋:“放心有你的份。”
得了这个保证,金华猫满意了不少,又跑回正堂里,往炉边一躺,睡着了。
段大娘上完香回来,打帘儿进来,看她还在剁鱼,站一旁跟她说话:“那街上是真热闹啊,县尉带了一队衙役四处在逮人,说是昨夜许多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
段知微问道:“那逮到罪魁祸首了吗?”
段大娘摇摇头:“已经在街上逛了好几圈了,半个人都没抓到。”
眼看着快到吃午食的时间,段知微赶紧把柴火点了,黑鱼放到铁锅上炖煮,葱姜蒜大料一通下。
本朝没有玉米,她做了些卷儿贴在锅边上,又放些冻豆腐、茄子和白菜进去,一起炖的黏糊沙糯,赤色浓郁的汤汁在铁锅里头翻滚,段知微拿个大勺给鱼身上浇汁,浓郁鱼香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
天气寒冷,这鲜美的、热气腾腾的鱼锅很快受到了食客的欢迎。
甄回刚下值,棉衣一裹,哆嗦着从门外进来,感受到食肆的暖意,他这才松了口气。
段大娘正坐一边纳鞋底,见他进来问道:“来壶酒?”
甄回点点头,挨着暖炉边坐下来。
她打上一壶酒往甄回面前一放问道:“苏家那个小郎君没跟你一道儿来吗?”
甄回接过酒,看上去不太开心:“别提了,他昨日多吃了个炸饼,嚷嚷着肚子疼,告假回家了。”
他喝口酒又说:“苏录事还跟我夸了那饼,三文钱一个比公主府的御厨炸的饼都要酥脆,说明日也给我带,幸好我没吃。”
怎么这么多人都吃坏了肚子,段知微觉得奇怪。
到了晚上,袁慎己顶着风雪回来,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他今天到官署上值,好几个武侯告假没来,一问都是吃坏肚子了,再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恐怕晚上都凑不到一个队伍在街上巡视了。
袁慎己特意提前下了值,绕路去长安县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衙役们捉了几个小贩来盘问,都只说买到了便宜的油,其他并无异常。
至于那个诡异的卖油翁在哪里,长什么样,小贩们说什么的都有,一会儿说是两鬓斑白的老人,也有说是爽利的娘子,把长安县尉搞得晕头转向。
外面北风刮得紧,他皱着眉头往那里一坐,像座冷硬的雕像,段知微觉得有趣,捧一锅鱼放到他面前:“别想了,先吃饭吧。”
袁慎己这才回过神,从锅边上拿出烀的有些糊噶的卷子,浸到汤汁中吃上一口,喷喷香。
段知微在一边支着下巴看他吃。
袁慎己觉得她样子有趣,问道:“这样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呗。”她顺嘴胡说八道。
他三两口吃完,搂着她的腰要回房:“回房给你慢慢看。”
那把陌刀压在她的襦裙之上,一个个吻轻盈落下来,他贴得近,去亲她眉眼,手也滑到裙带上:“昨夜被琐事打断,今天便是天塌下来,我也......”
段知微热情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准备好了今夜的欢情,两人还未完全坦诚相对,院外传来叫卖声。
“卖油咯,卖油咯......便宜又好吃的油来咯。”外面风刮得呼呼响,这声音在暗夜里极其突兀,但是声调竟然挺活泼。
段知微赶紧推了下他坚实的胸膛:“宵禁都过了,这个点谁会买油啊,定然是那可疑的油翁。”
两个从床榻上爬起来,穿好衣服从后门追出去,地上有两道油亮亮的痕迹,想来必然是驴车轮子滚过地上的油痕。
两人追着油痕,一路往北走,快到第二街路口时,终于遇到了那卖油人。
那人戴了个破毡帽,赶着毛驴,驴背上两个大油桶,时不时往地上漏些油出来。
段知微忙道:“那位卖油翁,请等等,我要买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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