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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油翁停下,转了过来,他的脸藏在毡帽下看不清神色:“娘子要油几何?”
段知微道:“一壶就成。”
卖油翁伸出手:“瓶子。”
本朝没有塑料瓶,人们要打油,需得自备瓶子,粗瓷的银的皆可。
段知微本就不是真想买油,走忙着追出来,压根把这事儿忘了,只好尴尬笑笑:“出来得急,我忘了。”
那卖油人倒是好脾气:“那算了,下次吧。”他重新拉起毛驴的缰绳继续往前走。
段知微想拦他,又没了借口,反而是袁慎己毫不客气的抽出陌刀,拦住那人去路:“等等。”
他没使力气,只轻轻碰到对方,没想到那卖油人戴着破毡帽的脑袋“咕咚”一声掉在地上,还滚了三滚,把段知微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虽然头掉了,那卖油人的身子还能活动,他双手在空中舞了几下,急得大叫:“啊啊啊啊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他像喝醉的螃蟹在地上胡乱走了好几圈。
而后抱住滚落在地的油桶挡在头上,一夹驴肚子,一溜烟跑走了。
袁慎己追了一小段,那卖油人和毛驴一起消失在了一大棵槐树下。
袁慎己还想再追,又担心已经在原地吓蒙了的段知微,他赶忙上去把她搂在怀里,帮她搓一搓冻红的手,在她耳边道:“娘子别怕,我在。”
段知微抖着手指了指那个地上的头,袁慎己去捂住她的眼睛:“放心,没事,我在这儿,你不要担心。”
旁边
正巧有家挂着灯笼的邸店。他伸长腿把地上那还戴着毡帽的头踢到灯光下。
是个木头雕刻的脑袋。
袁慎己拿开捂住她眼睛的手:“是假的,木雕的。”
“好个金蝉脱壳。”他骂道。
他只得一手拎着那木雕,一手搀扶着段知微回家。
段知微在外头冻得发抖,回家赶忙给火盆多加两块碳。
袁慎己帮她打盆热水泡脚,自己把羊角灯点起来,坐到桌边研究那木雕脑袋。
应该是槐木雕刻的,比较粗糙,大致雕刻成个脑袋样子,在上头罩了个破毡帽,在夜色里不显,若是白日,估计比较容易看出来。
段知微两手一摊躺在床榻上:“哪有人作这种装扮,定然是妖怪。”
她已对妖怪这类生物习以为常,即便明日唐僧四师徒站在她面前,她也会微微一笑,然后给他们赞助一捆蒸饼,欢送他们去西天取经。
袁慎己在这儿研究了大半日的木雕脑袋,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他把犯人放跑了,觉得心里不太痛快,觉也没怎么睡好,第二日正好休沐,于是拎着这个“犯罪证据”,去大理寺寻他的好朋友李衡一道儿研究去了。
段知微则从菜肆那儿讨到了些晚收的绿豆,这天的绿豆已经蔫吧干瘪了,她讨来想试试用绿豆磨成面,澄虑取粉,再去皮儿搓索。
通俗点讲也就是做成粉丝,若是成功了,不仅是涮锅子,做老鸭粉丝汤也是极好的。
袁慎己出门了,段大娘也不知去向,她跟阿盘两个人围着石磨轮流推了半日,绿豆渣子缓缓而出,她两累得手臂发酸。
正休息时,段大娘满脸兴奋的走进来,段知微赶紧道:“长姑你去哪儿了啊,来替我们会儿。”
段大娘手上握住一个小银盒:“这会儿子没空。”
她从屋里取出平常洗脸用的的铜盆,打了一盆热水,而后取出那个银盒,把里头的膏子倒进水里匀一匀。
那水开始泛出浓郁的桂花香。
段知微好奇凑近:“这什么啊。”
段大娘开始把那盆带香的水往脸上擦洗:“西域运过来的香膏子,化进热水里便有浓郁香味,这膏子三十文钱就一小盒,平康坊的娘子们都争先恐后的购买,我好歹排了队,买了这点。”
她说着,把手中苎巾怼到段知微脸上:“你试试。”
“我不要。”段知微颇为嫌弃,往后躲上一躲,而后再次去石磨那跟阿盘一起干起活来。
段大娘美滋滋抱着铜盆进房:“你们这群小娘子不懂,回头我这脸如羊脂玉一般白净了,你们问我要,我都舍不得给。”
阿盘和段知微对望一眼,无奈耸耸肩,继续干活了。
不一会儿,段大娘房里响起一阵惨叫,两人赶紧扔了手上的活计跑进去。
“这是怎么了。”
段大娘正对着铜镜哀嚎,她的脸脸如同刚熟透的螃蟹红得发亮。
段知微赶忙用帕子沾些冰水给她擦擦:“都说了别买那些来历不清的膏子,你瞧,过敏了吧。”
“天杀的贩子!”段大娘虽然脸过敏了,中气仍旧足足的,像一尊怒气冲冠的关公像:“一顿巧舌如簧说这膏子抹了能貌比西施貂蝉,我看貌比猴屁股!”
说着,不顾两个娘子的阻拦,段大娘抄起一根棍子,一溜烟的又出门找小贩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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