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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便回西川”,她将空酒囊抛给哥舒衔月,“告诉卫王,若来日龙椅烫脚,宁州的火棘永远烧不尽。”
月光骤然变得锋利,将哥舒衔月的影子钉在廊柱上,她望着西南女子消失在转角,檐角青铜风铃却在此刻响起来,叮叮当当惊碎了满地霜华。
千里之外的羽丘城头,乙弗循正伸手接住飘落的柳絮。
月光沿着她玄铁护腕流淌,在雉堞上浇出蜿蜒的银河。
身后传来熟悉的酒香,穆翊将酒囊倒举半天,只抖落三滴残酒。
“他娘的连月亮都喝不过!”他骂骂咧咧地踹飞脚边碎石,看着石块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当年在羽林卫,老子能用半壶马尿灌倒三个江北崽子!”
“郡主看这月色,像不像北奚那夜?”穆翊又拍开新坛泥封,酒液溅在生了苔的墙砖上,“那晚你说要借北奚三万铁骑,我还当是醉话。”
乙弗循接过酒坛猛灌一口,辛辣直冲眼底:“现在我有三十万将士。”她屈指弹在雉堞缺口处,这豁口还是北燕的破城槌砸的?”
穆翊将佩刀搁在箭垛,望着银河下的兹金城,残垣断壁间飘着几点星火,像散落的金砂。
“那蛮子到死都瞪着眼,大概觉得输给女人不服气”,他突然敛了笑,“就像我不服气只能当个看门狗。”
月光忽地暗了。
乙弗循望着他腰间新佩的螭虎符:“穆大哥现在是大燕第一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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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卫王麾下第一鹰犬。”
穆翊屈指叩击青砖,震落几粒砂砾,“当年护送你和亲时我就过誓——”他蘸着酒水在墙砖上写“乱世”二字,“要么撕了这吃人的世道,要么被它生吞活剥。”
更鼓声从蟠云台方向传来。
乙弗循反手将酒坛重重顿在箭垛上:“若我要你撕得更彻底些呢?”
穆翊盯着迸开的碎瓷大笑:“为乱世聚,为江山战,为知己死,为美人折腰!”
他拔出佩剑斩向虚空,剑风扫落漫天柳絮,“八年前在邺州驿见到你时,我就知道……”剑尖直指北斗星,“这乱世该换个活法。”
乙弗循按住穆翊执剑的手,指尖触到他虎口厚厚的茧,“慎言。”
穆翊的剑锋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有朔北的风雪,也有江南的烟雨。
将军猛然凑近,一股雄浑的酒气扑面而来:“年少时,我就想,有朝一日,我的坟头,怎么着也得写着‘故万户侯穆公讳翊之墓’!"
他指尖划过城墙斑驳的箭痕,“江山多娇,英豪莫问雄雌,至于美人……”他瞥向乙弗循腰间佩的狼牙,“卫王殿下怕是早折腰过千万回了。”
乙弗循大笑着摇头,她解下玉带钩掷向穆翊:“用这个换你的万户侯,够不够?”
翡翠在空中划出弧线,被穆翊反手扣住时,两人都看清了彼此眼里的决然。
月光漫过城墙,将两道身影融进斑驳的砖石。
更漏声从兹金城传来时,乙弗循没来由地想起,景州卫王府的茉莉该开了。
她望向西面,却不知同一轮明月正照着哥舒衔月执笔的手——狼毫悬在信笺上方,墨汁将落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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