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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榆笑著说:「你是殷实人家出生的,不知道穷的苦处。」说著,柏榆握住陈棋瑜的手,又道:「你这手那麽滑,只有这边有用笔磨出的茧。」
陈棋瑜不得不去注意柏榆的手。柏榆的手不似柏榆的脸那麽俊秀,宽大,骨节分明,有伤疤,也有老茧,是一双劳动者的手。
但陈棋瑜还是眼尖地发现,柏榆也是有笔茧的。
柏榆说道:「你不曾饿到吃树皮,也不曾渴到喝泥水,你不曾睡在过野外。唉,你自不曾为钱财而杀人。」
听到最後一句,陈棋瑜的手抖了抖。在陈棋瑜的观念中,杀人是罪无可恕的一件事。而他,也自然知道,此刻握著自己的这双结茧的手是沾满鲜血的。
陈棋瑜强自凝神,道:「我确不曾。」
柏榆说:「我也不希望你这样。」
陈棋瑜倒是有点意外柏榆会说这种话。
柏榆说:「富贵是不长久的。这鲜衣怒马的生活终是有个尽头。今天大富大贵,明日就可能一文不值了。若你一朝失势,谁会接纳你呢?」
听的此话,陈棋瑜有如置身冰窟。他知道自己已被陈家宗室所弃,若有日失势了,陈家定然不会接纳自己。他现在确是无路可退。连自己家族也不愿接纳自己,这种众叛亲离的感觉,只让他满心苦涩,同时又充满恐惧,仿佛一下成了无根的飘萍,不知身之所以。
他强自凝神,又想了想,心中一动,说道:「我是因为九千岁才到了今日的位置,若九千岁要将一切剥夺……」
「你以为?」柏榆将他的话头截住,「你以为我说这番话,是要将你从这里踢下去的意思?」
难道不是?
——陈棋瑜没问出口。
柏榆叹气,道:「我若要将一个人踢出局,是不会预先说的。」
陈棋瑜觉得有理。柏榆出手一向极为狠准,往往是攻其不备,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早已丧命。
那麽柏榆这麽说,又是什麽意思?
——陈棋瑜更搞不懂了。
他疑惑地看著柏榆,而此刻的柏榆却在看著天空。柏榆的侧脸非常完美,夷人的直挺鼻子为他的侧脸加了不少分,而那浅色的薄唇,墨绿的眸子,在月色中更显得凄迷美丽——美丽,是一个陈棋瑜一直不会用在男人身上的词。
柏榆却是例外。
晚风从柏榆身上拂过,又落在陈棋瑜的发梢。陈棋瑜默默享受著此刻难能可贵的宁静,也似在享受此刻的柏榆,此刻的柏榆穿著白色直缀,戴著桃木发簪,双眼微睲,神情柔和,犹如画中人。
半晌,柏榆才又复开口:「今天的月亮很圆。」
「是的,因为是十五。」陈棋瑜给了一个很无趣的答案。
「错,是因为明天是缺月。」柏榆用手指勾了勾陈棋瑜的发梢,脸上露出笑容,「已经这麽晚了,你还是回去陪伴家人吧。」
陈棋瑜深施一礼,道:「奴才告退。」
柏榆道:「只说『再会』便可。你若再多礼,我又该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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