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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刚才还是祁放,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咱哥。
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个就是了,作业区出事才是大事,毕竟林业采伐是很危险的工作,每年都有人因为工伤致死致残。
祁放立马去床铺拿自己的安全帽,“人伤得重不重?”
俯身时,刚好和严雪望过来的视线对个正着,他一顿,严雪已经主动开口,“我也去看看。”
年轻姑娘快速给自己包上了围巾,“在这也是干等,你们放心,我不靠太近,也不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她待在地窨子里的确是干等,而且想想之前她差点被圆木砸到,有些事警告一万遍也不如亲眼所见。
祁放没说什么,几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尤其是一不小心把咱哥叫出来那个,表现得非常主动。
本来临近下工,各工队的工作都开始收尾了,不该出什么事才对。可油锯手负责伐木,跟别的工种不太一样,速度够快的话,是可以把两三天的树木一次性伐完,腾出时间进林子里搞副业的。
毕竟林场运输能力有限,伐再多,每天也只能运那些立方。
严雪没去的另一个工队,就有人想明天进山炸松塔,急着把活干出来,结果碰上了个不太好伐的大家伙。
这种树直径宽,体积重,很考验锯手的水平和经验。有时候明明锯透了,但就是不倒,需要往树要倒向的方向丢一件大衣或者棉帽子,用风带动树倒下去。
但今天本来就下雪,对方丢棉帽子时又着急,明明喊的是“迎山倒”,提醒周围人树是朝着山上倒去的,真倒的时候却横着下来了。
因为锯手会早三天进山,和大部队隔出70米的安全距离,其他人倒是没事,跟他的两个助手之一却被分枝压在了下面。
“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半边身子都血刺呼啦的。场长已经去调摩托卡送他去医院,还叫了大家去机库开会,估计是要强调安全问题。”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存放拖拉机、发电机的机库,因为人多,机库的门并没有关,严雪也就停在了门外。
果然是强调安全问题,林场场长铁青着脸,把犯错的李树武喷了个狗血淋头。
急功近利致人受伤,还是为了出去搞副业,这么大的责任,背一个处分都是少的。
场长当场就把人从锯手的位置上撸下去了,换了曾经也是锯手的工队长刘大牛。除非他今后表现好,拿到资格重新去局里参加培训,不然怕是很难回到这个岗位上。
“另外,我还听说有人把没做安全措施的家属带到了作业区。”处理完这件事,场长话锋一转。
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大概并没有听明白,他看向的是人群中无论身高还是长相都过分突出的祁放。
一上山就是好几个月不回家,偶尔有家属上来探望并不算啥稀罕事,但那是平常,这时候撞在枪口上,搞不好也要跟着挨批。
果不其然,这事被场长抓了典型,“安全作业安全作业,年年采伐年年强调,可就是有人不把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当回事。少见一会儿能咋的,就你一个有家人吗?真出了事谁负责?”
说实话着实有点冤,但现在出言解释,就等于当众让对方没脸,何况人本来就是冲着祁放来的。
祁放没说什么,只淡淡望向另外一边的梁哥。
单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可现在机库内外不少人都在有意无意打量他,他这一动,那些视线也跟着落了过去。尤其是不小心把咱哥叫出来那小年轻,见此甚至小声问祁放:“他告的状?”
梁哥虽然没听到,但人是他带上来的,他本就心虚,自己猜测比真听到了更让他心里没底。
他忍不住做出不悦,“都看我干啥?”
这一出声,简直就像是不打自招,前面正在批人的场长当时就顿了一顿。
再看下面这架势,祁放一脸平静,反倒是梁哥眼神闪烁,显然是在虚张声势。场长本就不算好的脸色瞬间更差,可还是清了清喉咙,“这次我就不点名了,谁的问题谁自己回去检讨,下次就不是通报批评这么简单了。”
话说得好听,可严雪离得远,还是听到身边有人嘀咕:“刚才还要抓典型,咋又不点名了?”
“谁知道,不都看他女婿吗?搞不好这事儿跟他女婿有关。”
“那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提。”
“谁管他家那点破事儿,倒是老郭家这回倒霉了,老郭前年刚没,这又搭上个儿子……”
虽说在林场久了,总能看到身边的人受伤,一提起来还是难免唏嘘。
等会散了,林场调配过来的摩托卡也加好油开了过来。
祁放从机库出来,就看到严雪盯着不远处刚被抬出来的伤员,一弯起来就会变成月牙儿的双眼里早没了笑意,反而流露出怜悯。
他也望过去,“本来年前一放假,他就要结婚了。”
这让严雪垂下长睫,变得更加沉默。
“我去给郭家报个信,顺便把你送下去。”祁放看了她一眼,说。
严雪没反对。
他就去跟负责送人去镇林业局医院的人说了声,带着严雪一起上了摩托卡。
这种轨道机车是当地机械厂自己用汽车改的,后面挂个车厢,十分简陋,性能也很一般,主要应用于铁道建设和维修。但小火车和内燃机总有调度不方便的时候,每个林场备一台,防的就是这种不时之需。
车子跟随时要散架一样,从山上开到林场,等祁放跟严雪都下了,还要开向镇里。
两人谁也没问谁的意见,都选择了先去受伤的郭长安家,将事情通知给他的家属。
过来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太,身后还跟着条虎头虎脑的小尾巴,大概刚刚正在和孩子说话,一张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严雪突然觉得有些残忍,她和祁放即将说出的话。
祁放向来冷淡的神色似乎也有一顿,但还是开口说了,小老太的笑容当即凝固在了脸上,身子往下一歪。
从郭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天地寂静中,身后院子里无法压抑的哭声格外刺人耳膜。
就和上辈子严雪六岁那年,从她家里传出的哭声一样……
“这种工伤林场会负责的吧?”踩着脚下通往招待所的路,她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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