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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一时没收住,许文壶情急之下,差点便动手捂紧她的嘴巴,似是觉得大庭广众,后面到底忍住了。他抬头看了看孙二和柳氏的背影,确定他俩没有听到,才低下头,对李桃花认真点头,“千真万确,那两对脚印的确没有区别,相似如出一人。”
李桃花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情强行平复下去。她压低声音,单睁大了两只忽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文壶,“照你这样说,掳走栓子的人,岂不就是……”
后面的话李桃花说不出来了,倒不是担心会被那两口子听到,而是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可这也不对啊,”她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栓子可是他亲孙子,他就算是死而复生了,害谁也不可能害自己的亲孙子啊,毕竟孙二也说了,他临走还害怕栓子饿着,一直往栓子嘴里塞吃的呢。”
许文壶点头,小声说:“所以这些毕竟只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轻易说出口,否则定会滋生大乱。”
李桃花无奈道:“这个证据还要怎么个确凿法儿?让老孙头站在那两口子面前吗,还不得把人活活吓死过去。”
许文壶在脑中设想了一下她所说的场面,不由也起愁来,人安静了下去,不再说话。
二人就这样满怀心事走着,逐渐一前一后,拉开了少许距离。
李桃花半天没听到许文壶的动静,转头一看,正看到许文壶低垂的睫,和睫毛下黯然无光的眼。
她其实早就现,这家伙心里藏事时是不拿眼睛看人的,眼睛里的喜怒哀乐,全被那两把犹如小扇子的睫毛遮住,殊不知这样便显得心事更重了,连带整个人也沉重起来,明明他是那么清瘦。
“许文壶。”李桃花忽然叫他的名字,有点于心不忍似的,放轻声音道,“你也不用太为难了,虽说事情遇到了便不好推脱,但总不过是尽力了。再说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还没有想出来而已,你们读书人中不是有句话吗,叫什么来着,船到桥头自然沉?”
“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许文壶哑然失笑。
李桃花被他这乍然一笑晃到了神,两边脸颊不自觉地起烫来,别过脸嘟囔道:“以前还没觉,现在才现,那字儿可能还真是个好东西,明明组在一起听着差不多,偏意思就不一样了,可恨我小时候坐不住,没静下心认得几个字,不然现在高低也算个读书人了。”
“桃花,做读书人也没那么好。”许文壶瞧着她蹙紧不松的眉,放松许久的指腹微微热。
李桃花直直看他的眼睛。
许文壶避开她的目光,垂眸道:“只不过看过四书五经,知道几句先贤之言,便拾人牙慧而不自知,还以为窥得天机,踏上正途。实则读再多书,亦是食五谷杂粮,经生老病死,遇困境只能奋力挣扎而换一丝生机,甚至因自命不凡,而难以接受自己的庸碌与平凡,遇到的一些事情,攥手抓不住,松手不甘心,既求不得,又放不下……”
许文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喉头似有郁结,连带语气也跟着苦涩。
李桃花浑然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道:“我可管不了那么远,反正我下定决心了,我是一定要学会认字的,起码以后和人说话,不必再闹笑话,你说对不对?”
许文壶没回答。
李桃花抬头看他眼睛,见他正呆呆看着自己,不禁埋怨,“你看我做什么?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许文壶点头。
李桃花更气了,“你分明都没听进耳朵去,还点头。”
许文壶还是傻傻点头,认真而笃定地说:“桃花,无论你说的什么,我都依你。”
李桃花哑口无言起来,那句“都依你”灌入她的耳朵,又蹿入她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让她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
她的步伐挪了挪,只能故作从容地转身去,轻飘飘地道:“真是个呆子,难道我让你去杀人放火,你也能依我不成?”
李桃花追上孙二夫妇,将许文壶远远甩在后头。
许文壶站在原地,步伐不紧不慢,眼波沉稳,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
翠郁的山脚下,点缀几户零星人家,人还没走近,犬吠声便已此起彼伏。
柳氏和孙二率先叫门,留守在家的老农一见到他俩便已明白来意,没等他们问,便叹着气摆手:“不是我不想帮忙,是实在不知情啊。”
柳氏和孙二只好失望离开。
依次再到第二户,第三户……
每一次的叫开门,所听到的都是“没看到”,“不知道”,“你们去问问别人吧”。
柳氏和孙二脸上的绝望之色越浓厚,整个村子都被他们盘问过来,等问过了这几户,栓子的下落便算彻底没着落了。
迈着沉重的步伐,几个人来到了最后一户,也是最靠近大山的一户。
刚走到门口,李桃花便闻到股浓郁的臭气,有点像咸鱼的气息,但比咸鱼的气味要重上许多,根本没有办法忍受。她扯住许文壶的胳膊当扶手,差点就要弯腰吐出来。
前来开门的是位白老头,看见柳氏和孙二,想也不想便道:“我没见过栓子啊,你们再去别处看看。”
孙二与柳氏对视一眼,失望之意溢于表面。
不敢多耽误,孙二旋即要走,临走时顺口道:“你家腌咸鱼了?怎么臭成这样。”
老头道:“可别提了,昨夜里家里招贼了,把我晒灶房里的腊肉给偷走了,从那以后就有了这一股子散不去的臭脚丫子味,我们都怀疑那贼怕是八百年不洗一次脚。”
孙二苦笑了下,“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老爷子你可得关好门,别让小偷再跑进来了。”
“那是,那是。”
客套声里,李桃花捂着鼻子看了许文壶一眼,抱怨道:“熏死人了,这得是多邋遢的小偷才能臭成这样。”
许文壶表情严肃,并不附和她的话,而是道:“桃花,你有没有觉得,这味道闻着有些熟悉。”
李桃花松开手,豁出命去又闻了一口,仔细品味一番,重新捂住鼻子,皱紧眉头道:“好像是有些熟悉,过去在哪里闻过一样,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许文壶看向院中灶房,目光明亮如炬。
他的声音沉下,不假思索道:“是尸臭。”
第82章点兵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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