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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水艟破水而出的刹那,苏砚看见月光下林立的铸铁塔楼,其形制与《武经总要》所载的西夏旋风炮台如出一辙。
但更令他窒息的是滩涂上那些新铸的火炮——黝黑的炮身上除了军器监的锻年铭文,还刻着高丽国特有的海东青徽记。
潮水冲刷着岸边某具尸体,那人指间紧攥的半枚铜符让苏砚瞳孔骤缩。三日前枢密院签的调兵鱼符,此刻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海滨军港。
当他的靴底碾过沙砾中的黑色颗粒时,熟悉的刺鼻腥气钻入鼻腔——这正是琼州军营特供火药掺入硫磺前的初始形态。
"谁在那里!"高丽口音的呵斥声伴随弩机张弦的声响传来。林七的铁伞在夜色中旋开如莲,伞骨间坠落的磷粉在空气中燃起幽蓝火焰。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苏砚看清铸铁塔楼阴影中堆积的木箱——褪色的封条上,"广南东路转运司"的朱印旁,赫然按着参知政事府的虎头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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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七的流星锤绞住塔楼铁链,借力荡起时割破的掌心血珠飞溅。
苏砚在幽蓝磷火中看清那些木箱缝隙渗出的黑色粉末——混着琼州火药的腥气与占城硫磺的酸味,正是《武经总要》严禁私配的"火龙鳞"配方。
高丽弩手第二轮齐射袭来,他翻身滚入阴影时后腰撞上硬物,半截埋在沙中的青铜弩机泛着熟悉的螭吻纹。
"这是明州港去年报损的床子弩!"苏砚的指甲抠进青铜机括的缺口,与枢密院存档的损毁记录完全吻合。
林七的铁伞突然收拢如矛,刺穿追兵的皮甲直指其胸前的刺青——扭曲的獬豸图腾下藏着半枚七宝璎珞,与爪哇密信的火漆印如出一辙。
滩涂东南角突然响起螺号。二十余艘爪哇式蜈蚣船破浪而来,船镶嵌的夜明珠将海面照得青白。
苏砚认出领头船桅悬挂的九旒纛,三年前真腊海难时正是这面旗帜将蒲氏商船引入风暴中心。
甲板传来杖头敲击声,穿金线纱笼的老者举起手中玉圭,圭身云雷纹与市舶司书记官私藏的描金笺子完美契合。
"苏星官别来无恙?"老者的汉话带着真腊腔调,玉圭尖端突然弹出一截精钢短刃。
"三年前你救蒲寿庚用的是司天监的潮汐术,今夜不妨用紫微斗数算算自己的生门。"
他身后的侍从展开卷轴,月光下浮现的星图中,原本属于太微垣的位置竟标着高丽军港的经纬度。
林七突然甩出浸过石脂的流星锤,火焰在木箱间爆燃。
冲天火光里,苏砚瞥见某箱内部烙着的"淳熙十六年腊月"字样——正是军器监大火前三天。
他抓起把黑色粉末抹在鎏金鱼符上,枢密院的锻年铭文遇硝石竟泛起诡异的绿光,这是掺入交趾朱砂的军器监特供精铁才有的反应。
"王都统的雁翎刀可还锋利?"老者挥手射出玉圭,钢刃擦过苏砚耳际钉入铸铁炮台。
震颤的刀身上,"开禧元年春"的铭文正与潜水艟内现的密信日期重合。苏砚突然扯开襕衫,贴身收藏的波斯密文经海水浸泡后。
原本的银钱符号已变成大食商人惯用的暗杀契约。
蜈蚣船舷窗同时洞开,二十架神臂弩的绞盘声令人牙酸。
林七的铁伞急旋转,伞面星宿图的紫微垣突然脱落,露出内层淬毒的蒺藜刺。
苏砚在生死关头突然顿悟——老者玉圭的云雷纹走向,与市舶司签押房那本《武经总要》的批注笔迹,分明是同一种运锋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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