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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比喻或许有些多余,因为船原本就都是树做成的。
她对造船的事一无所知,不知道这样的桅杆是否要用一整根完整的木材做成。
如果是的话……
她不禁思考。
那这么高的一棵树要花多少年才能长成?
「大概三四百年吧。」
答案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
阳光如同碎金般撒满树冠,从枝叶的缝隙间跃动着落下,三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伫立于山顶,在它的脚下,山林已被开伐,成了一片开阔的林场。
「哇!真的吗师父,那都快比这个国家老了欸!」
树荫下,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它的身形感叹着。
高的那个的声音一惊一乍的充满活力,在人类里大概还算是个没经历过多少个春秋的树苗。他那蓬乱乱的栗棕色头发里也染上了几缕金黄的阳光,瞪圆着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与快乐。
而矮的那个头发花白,身姿已有些佝偻,不过也弯着一双带着皱纹的眼,看着身旁的高个子“树苗”笑得和蔼。
「是啊。」
然后它感觉到,那个矮个子伸出遍布皱纹与粗茧的手附上了它的树干。
「一棵树长成这般高大,需要数百年的时间,砍断却只需要一瞬间。」
那人的声音温和的像是微风与流水,缓缓说着:
「我虽是个工匠,但却总觉得这样实在过于可惜,小时候还被我的师父骂过太多愁善感,婆婆妈妈的不像个船工该有的样子。」
「呐,科萨特。」他几乎是叹息道:「说来惭愧,但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没有人的话,这棵树会一直在这里,几百年、几千年接近永远地生长下去吧。
而它们从树变成了木头,变成了承载人类文明的造物,又能存续多少年呢?
所以我一直想,不要让它们的生命就这样终结在这里。至少要让它们成为能够尽可能长存于世的作品,在我们的历史里也能够留下一笔……」
年轻的那个声音跳脱的替他总结:
「说来说去,总之就是要做出“超级伟大”的作品喽!」
「哈哈哈是这样没错!」
过于简单明快的发言,让老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声音随着阳光铭刻进它的年轮。后来的它、后来的它们被砍伐倒下,在他们的手中变成龙骨、变成桅杆、变成船舵,变成了一个新的姿态。没有就此消逝,而是重新“诞生”在无边的大海之上。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那两道声音伴随着它,无数次交谈、无数次感叹。
它永远记得老者感慨万千的低语,也记得少年意气风发的回答——
「那做就完了!师父,你和我这样的天才,怎么怎么可能一直默默无闻呢!」
「我们就用创造的手艺,打败这世道所有只知道争斗破坏的人,盖过他们的名声!让所有人看到什么是真正有价值的事——!」
“走开。”
海浪声打碎了回忆。
贝琳奈回过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阴沉的眼睛。
那人栗色的头发如今被海上的阴雨浸透成深黑,投下的阴影使得眼窝深陷,目光如同洞穴中晦暗的鬼火。
他张开苍白干裂的嘴唇:
“从我的船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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