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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扎进鼻腔时,陈砚之才后知后觉地现自己正躺在抢救室的推车上。心电监护仪规律的蜂鸣与护士急促的脚步声交织成网,他想抬手指向西装内袋里的效救心丸,却现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心脏在胸腔里出濒死般的钝响。
“患者血压oo,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护士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陈砚之模糊看见白大褂在眼前晃动,忽然听见有人喊:“联系心外科会诊,准备iabp!”在意识即将溃散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抢救室门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苏皖玉,她的驼色大衣下摆还沾着雨珠,正抓着门框怔怔地望着他。
第一章骤雨
三小时前,陈砚之还在律所会议室据理力争。上市公司并购案进入关键阶段,他作为主办律师正在驳斥对方提出的资产剥离条款,突然觉得左肩胛骨传来一阵异样的钝痛。像被人用生锈的钝刀慢慢剜割,疼痛顺着神经末梢爬向心脏,他握着钢笔的指节白,强行用指腹抵住桌沿。
“陈律师?”对方律师的声音带着疑惑。陈砚之抬头,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玻璃幕墙映出他苍白的脸色。他想说“继续”,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抱歉,稍等……”话未说完,眼前突然泛起大片雪花,钢笔“啪嗒”坠地。
再次睁眼时,已经在医院的抢救室。监护仪的绿光在脸上流淌,陈砚之看见苏皖玉正站在护士站旁,指尖快翻动手机,忽然抓住路过的医生:“张主任是吧?我是仁济医院心外科李教授的学生,陈先生的情况需要立即排查是否存在冠状动脉痉挛引的急性心梗,尤其是变异型心绞痛的可能……”她说话时语极快,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完全不是平时在律所里那个总是安静整理文件的行政助理模样。
“苏皖玉?”陈砚之出声时才现嗓音沙哑得像砂纸,她立即转身,快步走到病床前。近看才现她的睫毛上还沾着雨丝,丝被汗水黏在额角,右手无名指根有块淡红的烫痕——大概是出门时打翻了咖啡。
“别说话。”她伸手按在他手背,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刚才心电图显示st段异常抬高,肌钙蛋白还在等结果,但排除了急性st段抬高型心梗。现在需要做冠脉造影,不过心外科专家都在手术,我联系了省人民医院的周明教授,他半小时后到。”
陈砚之想说“不用麻烦”,但看见她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凌晨两点二十打给北京阜外医院的同学,三点零五接通上海瑞金医院的心内科主任,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打给市一医院设备科,备注写着“求借血管内声导管”。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苏皖玉在茶水间打碎玻璃杯,蹲在地上捡碎片时小声说“对不起”,而现在她正用那双曾被玻璃划伤的手,在医疗系统的迷宫里劈开一条血路。
第二章长夜
午夜的医院走廊像被抽干了声音,苏皖玉靠在病房门口的墙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映出她青的眼下。陈砚之借着廊灯看见她正在给某人消息:“王医生,拜托再查一下医药公司的库存,德国的那批尼可地尔缓释片今天必须送到,患者对普通剂型过敏。”送键按下后,她捏了捏鼻梁,忽然抬头现他醒着。
“要不要喝水?”她快步走到床头,倒水时手腕上的银镯碰到玻璃杯,出清脆的响。陈砚之注意到她换了件白色衬衫,领口处还沾着雨渍,应该是从家里匆匆赶来,连外套都没顾上换。
“你……怎么知道我对尼可地尔过敏?”陈砚之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长期整理文件、搬运档案留下的痕迹。苏皖玉顿了顿,低头调整输液泵的度:“去年你住院做胃息肉手术,护士拿错药,是你让我去药房盯着换批号,我记下来了。”
记忆突然翻涌。那次术后护理失误,陈砚之在病房看见苏皖玉站在药房窗口,认真核对每一盒药的生产批号,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把马尾辫的影子投在白色瓷砖上。他当时以为她只是尽责,却没想到这个细节被她记了整整一年。
凌晨三点,护士突然冲进病房:“陈先生血压又在降!”苏皖玉立刻站起来,手机已经拨出号码:“周教授,您到医院门口了吗?对,现在需要立即做血管内声,患者可能存在冠状动脉微血管痉挛,普通造影可能漏诊……”她边说边跟着推床往导管室跑,白衬衫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后一道浅褐色的烫伤疤痕——陈砚之忽然想起,那是去年律所团建时,她为了帮他拿落在烧烤架上的文件,被热油溅到的。
导管室的强光刺痛眼皮,陈砚之听见周明教授的声音:“血管内声显示前降支远端痉挛,管腔狭窄达o,准备用硝酸甘油冠脉内注射……”朦胧中,他看见苏皖玉站在铅玻璃后,正和护士比划着什么,忽然转身跑出去。十分钟后,她手里攥着温热的毛巾回来,轻轻擦拭他额角的冷汗:“没事了,痉挛缓解了,周教授说需要用新型的钙通道阻滞剂,我已经让医药代表从外省调药,明早八点前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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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却稳得惊人。陈砚之忽然想起,上个月她帮他整理证据材料时,面对二十箱银行流水,硬是用三个通宵梳理出关键转账记录,最后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疲倦的影。此刻她眼底的红血丝比那时更重,却依然像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把每个医疗环节卡死在分秒之间。
第三章微光
清晨的阳光终于爬上窗台时,陈砚之看见苏皖玉正靠在沙上打盹,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医药冷链物流”的对话框。她的右手握拳抵在唇下,像是随时准备惊醒过来接电话,左腕上的手表停在两点十七分——应该是没电了,却始终没腾出时间换电池。
护士进来换药时,苏皖玉立刻惊醒,第一时间查看输液袋:“这是艾司洛尔吧?浓度对吗?陈先生心率多少?”确认无误后,她才掏出小本子记录:上午八点血压oo,心率,尿量oo,新药第一剂已用,无不良反应。陈砚之看着她整齐的字迹,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刚进律所时,总把会议记录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重点,连他随口提过的“用康奈尔笔记法”都记在心里。
“为什么……这么拼命?”他终于问出憋了整夜的问题。苏皖玉正在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苹果皮垂下来,在晨光里像条金色的线:“你忘了吗?三年前我爸在老家突心梗,是你帮忙联系了省人民医院的专家,还垫付了手术费。”她低头继续削皮,声音轻得像叹气,“当时你说‘别担心,会好的’,现在换我对你说这句话。”
陈砚之怔住。他早已忘记那件事,只记得那年苏皖玉突然请假,回来时眼底青黑,却把所有工作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把这份恩情悄悄酿成了铠甲,在今天这场医疗风暴中,用所有的专业和韧性为他筑起壁垒。
上午十点,北京阜外医院的远程会诊开始。苏皖玉抱着笔记本坐在床头,逐条记录专家意见,忽然插嘴:“患者既往有焦虑症病史,是否需要考虑心理因素对血管痉挛的影响?去年他连续通宵准备并购案时,曾出现过心悸症状,当时动态心电图显示……”她说话时,阳光正落在她翻动的病例上,那些被她用荧光笔标出的病史细节,像星星般在纸页上闪烁。
会诊结束后,她趴在床边写诊疗方案,头滑下来遮住半边脸。陈砚之伸手想帮她别到耳后,指尖刚碰到丝,她忽然抬头,两人距离近得能看见对方瞳孔里的自己。苏皖玉耳尖红,迅坐直身子,笔帽在笔记本上留下个墨点:“我、我去看看药到了没。”转身时却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泼在她鞋面上,她却只是匆匆用纸巾擦了擦,快步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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