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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圣人。”贺枢顿了顿,“你现在不怕私下议论圣上了吗?”
自从她恢复原来的身份,不像之前假扮男子时刻意隐藏自己,低着头不看人,时常保持沉默不说话。
“因为是跟你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告诉陛下。”她竖起食指挡在嘴唇,“我就跟你说这些话,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跟你之间的秘密。”
她在他的面前越发放松自在,贺枢当然不会阻止,甚至有意纵容,也不介意她议论自己,笑着点头:“嗯,我保证不说,是秘密。”
他想了想,问:“你是如何知道陛下在朝会上打瞌睡的?”
“曹掌印说的。”江望榆简单讲述一遍在宫门遇到曹平的事情,“可是,曹掌印为什么要特意跟我说这些话?我都没有见过陛下。”
贺枢轻咳一声,神色自若,“大概是因为他病急乱投医,想问你有没有好办法劝谏。”
“这样看来,曹掌印很关心陛下。”
“嗯,他从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身边服侍了。”
闲聊一会儿,江望榆还记得自己在当值,好奇心淡去,之后不再多聊闲话,专注认真地观看夜空,一丝不苟地记录天象。
一直忙到亥时末,下一轮值守的灵台郎走上观星
CR
台。
“明天孙灵台要回来当值了。”她递出簿册,“这段时日,有劳关照。”
“江灵台客气了。”对方翻翻册子,“你也辛苦了。”
江望榆拱手作揖,走到石阶口时,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圈,牢牢记住观星台模样。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来观星台了。
随时随地可以观看天象,那些精密的月晷、星晷等仪器却难得,单凭肉眼难免会有疏漏。
“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做星晷。”她下意识回答,抬头看向声源处,“咦?你不是回去了吗?”
“还早,不急。”贺枢将灯笼伸向她的面前,“天亮后,你就不用来观星台当值了,我想再陪陪你。”
“我现在不怕了,不用你陪,而且曹掌印说的有道理,夜里还是要早点睡觉,不能仗着年轻就总是熬得那么晚。”
贺枢脚步一顿,努力保持微笑:“前几日都熬得那么晚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说的有道理,况且之后很少有机会跟他这样夜谈了。
江望榆推开院门,点起屋里的灯,坐在榻边,顺势捞起荷包。
“阿娘做的蜜饯,你要尝尝吗?”
贺枢直接捏起一块放进口中,“很好吃。”
她同样丢了两块进嘴里,声音有些含糊:“好吃的话,下次我跟阿娘学做蜜饯,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我的手艺没有阿娘的好。”
“当然不嫌弃。”贺枢顿了顿,“你去历科快满两个月了,感觉如何?”
“还好,根据天象推算历书,反之,可以根据历法推测可能出现的天象,两者并不孤立,互为表里,在历科学习的这段日子,我发现自己在观测天象时的一些不足,例如光顾着记,没有深入理解日月星辰的运转规律……”
一旦提及天文历算,她的话匣子瞬间被打开,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亮晶晶的,格外引人注目。
贺枢原本想问她有没有被人为难排挤,听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摇头笑笑,也不出声打扰,静静听她述说。
“……比如冬至,就是说一年之中太阳影子最长的一天,但不是每次都正好在正午,而且万一这天没有出太阳,阴天下雪怎么办?据祖文远所记载的方法,冬至前后的影子长度变化大体上可以看作是对称的,故而可以选取前后一两个月观测到的影子长度……”
贺枢耐心倾听,适时放好纸笔,以便她演算。
江望榆刷刷写满几页纸,“冬至是一岁之始,还要祭天,所以绝对不能算错冬至日的具体时刻。”
礼部呈交上来的冬至祭天礼仪流程,贺枢早已看过,每年大抵差不多,往年他都是直接听钦天监禀报是哪一天,如今听她如此详细讲一遍,倒是有种不一样的感悟。
讲了大半天,江望榆不免口渴,端起他带来的温茶,喝了大半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一直没说话,不由握紧杯壁。
“对不起,我讲的东西太无聊,不该只顾自己的。”
“没有。”贺枢连忙说,“我觉得学到了不少。”
她瞅瞅他的神情,微微低头。
“其实天象观测、推算历书都很枯燥,天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部分时候没有特殊变化,历算也是如此,钦天监的事务一直都是这样重复无趣,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可以呼风唤雨,甚至预言转世之说,所以……”
她停了一下,语气认真:“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以后不必顾忌,直接说,我不会再讲这些了。”
“没有。”贺枢同样认真回答,“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说的事情无聊,很有趣,往后你可以继续讲给我听。”
江望榆看着他,从他的神情中读出认真严肃的意味,终于笑起来:“嗯,不过我学的不够精深,如果我讲错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加以改正。”
贺枢自然应好,往外看看夜色,估算一下时刻,虽然愿意听她讲天文历算,也怕她真的秉烛夜谈到天明,转移话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想向你问卦。”
“啊?”江望榆疑惑,”你怎么突然想问卦了?想问什么?”
“帮我算一个吉日良辰,所求顺心如意,诸事顺宜。”
“可我还在学习六爻,我怕算的不准。”她如实以告,“衙门里有不少前辈擅长问卦卜算,我可以帮你引荐,还有哥哥,他也会问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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