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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太小的时候听不懂这句话,等到二十岁了再看见这个场面,就都懂了。
跟梁初楹比起来,袁生的成绩好了不少,梁立明他们早就对梁初楹没什么信心了,说什么之前觉得袁生不争气,现在竟然成了唯一一个能指望的,也因此对他更加严格。
在要求过高的前提下,袁生做什么都是错,在同龄孩子围在一起轮流玩电脑上的双人小游戏的时候,袁生却要在学校上完课以后再去补习班,假期也要从早上七点半学到下午六点,回家以后还要做题。
袁晴和梁立明在他跟梁初楹的卧室里安了监控,夫妻俩工作都很忙,上班的时候就用监控盯着他,但凡他屁股从书桌前离开太久,都会被截图下来。
他们用做报表的形式将他走神的时间列出来,秋后问斩一般跟他算账。
梁立明说他最烦蠢得要死的人,说公司里有个实习生脑子跟猪一样笨,看着他就来气,然后放下啤酒罐,指着袁生的脸说他以后可别跟那个实习生差不多,简直拖后腿。
他经常贬低家里的两个孩子,中式教育的内核似乎就是不断地打压和批评,然后再苦口婆心跟孩子说“我这都是为了激励你,是为了你好”。考了一百分不值得骄傲,考了不及格却一定要惭愧。
还在读书的孩子是没资格享受的,家长会认为考不到最好的成绩那么他们的钱都白花了,那么你以后就铁定没出息了,你可以不会做饭不会洗碗甚至不会系鞋带,但你一定要会做题会读书。
吃苦等于读书,你不苦你的书都白读了,早上一定要五点半起床,读书一定要把喉咙都喊哑才代表你在用心,人一定要吃苦,因为当年你的父母就吃了那么多苦,所以你怎么可以不吃苦呢吃苦是福才对。
但梁初楹再升了几个年级以后胆子更大了,她越来越看不惯,翘着脑袋就开始忿忿不平:“你怎么老骂我们,你像哥哥这么大的时候考过满分吗!”
梁立明气得不行:“我那个时候都是考年级前十的,不然你以为我跟你妈两个人怎么在这么大的城市买这么大的房子,让你俩上那么贵的学校的都是我跟你妈奋斗出来的结果,对你们要求严一点儿不都是为你们好!”
“你放屁!”梁初楹啐她,刚说完就被袁晴拿筷子打了嘴。
袁晴质问她:“谁教你骂的脏话你才多大年纪就这么跟父母说话,给你教的学费真是喂了狗了,还不如让你辍学打工去,白瞎这好些钱。”
那团银色的人影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把嘴里没嚼完的饭都吐回了碗里,然后踢开凳子就把跑进房间里把自己锁起来。
梁聿微妙地点点头,还挺赞赏:“你小时候脾气这么大!”
“是啊。”梁初楹慢慢说,“跟你一样。”
梁聿“呵”了一声,半挑着眉质疑:“我脾气大!”
梁初楹静静看着他,唇角翘了一下,很是敷衍地说:“之前我说你最善良,你不屑;现在说你脾气大,你又不高兴。”
她摇摇头,评价着:“这么难伺候,还不叫脾气大!”
两个人刚闲聊了没两句,袁晴跟梁立明就又嘀咕了起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们俩省吃俭用,给她住这么好的房子,花钱给她上那么好的学校,不争气也就算了,还跟家里闹脾气,真是反了天了。”
“早知道当初不如不要生老二,一开始还当个宝,结果就是个白眼狼,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还把我们当仇人,我们对她真是够容忍了。”
袁晴指一指袁生,试图寻找认同感:“想当初你可没少挨你爸的揍吧,考九十分还要被打一顿,现在我俩脾气收敛多了,好吃好喝的自己都舍不得用,全都是为了你们。”
梁立明拍一下袁生的背,趾高气昂:“你可别跟老二学坏了,你妈跟我受不了了,养不了这个活菩萨,这学期念完了就把她送到奶奶那儿去,她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家里还是得靠你啊,我们放弃她了。”
袁生一句话都没有说,突然觉得眼前的空间变得歪斜,胸中的空气也像被抽气泵一股一股往外抽着一样,七窍的感知离他愈来愈远,父母谈话的声音都变得极为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音。
他突然想到房间里的监控,学习时不被允许关闭的房门,每时每刻,身前身后都像镶嵌着无数双只盯着他的眼睛,连每一次呼吸都要在父母的监视下进行。
袁生突然扶着桌子,干呕了起来,袁晴大惊失色,拍着他的背,问他怎么了。梁立明也不敢下筷子了,指责起袁晴来:“你做饭的时候是不是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袁晴说:“你放屁!”
说完这句她突然顿住,好似恍惚了一下,但是也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扶着袁生进房间。
梁初楹听到妈妈说哥哥不舒服,立马把房间打开了,袁生的脸色霎时间就变得苍白起来,梁初楹跑到饮水机前面踮着脚混了一杯温水,让袁生喝下。
梁立明说:“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梁初楹又顶嘴:“还不是你们天天让他学习学习学习,看了网课还要写题,写了踢又要看网课,给哥哥买的足球就踢了几次就不让踢了。”
“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不读书,考不上个好学校,将来怎么找工作怎么挣钱指望我跟你妈劳累一辈子养着你俩吗!”
“你才不是为了我们好。”梁初楹把头拧到一边,“你们是为了自己好。”
梁立明刚喝过啤酒,脾气一上来就挥手,打了她一巴掌:“刚刚你妈还说我从来没打过你,怪不得你现在脾气这么大,把你治得跟你哥一样听话就行了!”
袁晴过来拉架,双手捏着梁立明手腕:“你小心点儿吧,到时候小的又跑出去告状,她什么家里的事儿都往外说,搞得这楼上楼下的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咱们,上次我去超市碰见对门的,突然莫名其妙地跟我讲什么要给孩子留放松的时间,搞得我怪尴尬的。”
梁立明甩甩手,恨铁不成钢:“快把她送走吧,我们家供不起这尊大佛,她以后爱种地种地,爱养鸭子养鸭子,跟我妈在乡下过一辈子我都不想管。”
“你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们怎么想的!”梁初楹喊着喊着开始哭起来,“哥哥都是被你们搞成这样的,你们让他写的作业他天天要写到凌晨一点,早上五点半还要定闹钟起来背英语,因为你们六点要起来查他的单词!”
“所以他比你成绩好,比你成功!”梁立明还不松口,“这都是我们严抓出来的。”
袁生闭一闭眼睛,抓着梁初楹的小指头往下扯了扯,叫她别说了。
梁初楹一屁股坐在床上,还在抽鼻子。
第二天袁生就发烧了,从脸颊到耳朵都跟烧开的热水一样,鼻子不通气,只能长着嘴呼吸。
快到上班时间了,夫妻两个又开始争起来,说请假是要扣工资的,最后以袁晴扣的工资较少所以请假而告终。
“你还行嘛”袁晴摸着他的头,“感觉也没有很烫吧,把退烧药带去学校吃掉不行吗万一一上午就退烧了呢落下一上午的课要怎么搞!”
她又开始了:“我之前怀着老二的时候,还不是一边发烧一边上班,一天工资好几百,当时还不是咬咬牙撑过去了……你倒是娇气。”
梁初楹当时已经坐公交上学去了,家里也就剩下袁晴跟袁生两个人,因为心里还是顾忌怕把袁生脑子烧坏了,袁晴还是开车把人带去了医院,还没忘把平板和测验卷子带过去,叫他听了网课还要把题写了。
她给袁生缴完费就急着回去上班了,叫他好一点儿了以后直接坐车去学校上课,袁生一边挂吊针一边握着笔,血液都回流进了软管里。
旁边的人拿手机对着他拍,然后发一条语音,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小孩,生病了还这么用功地读书,你要是有人家十分之一的劲儿就好了,唉,我都不想说你,一点儿用都没有。”
袁生抽了下鼻子,突然觉得眼睛又涩又疼,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笔下的字已经被大滴大滴的水给泡至模糊了,测验卷那薄薄的淡黄色纸张也变得皱巴巴的。
梁聿看了一会儿,摸了摸兜,说:“啊,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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