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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衡和明玥刚踏入云梦泽边缘的小镇,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镇上茶馆里总有人对着他们的背影窃窃私语,街角卖杂货的老汉眼神躲闪,连夜里歇脚的客栈,都有黑衣人在窗外徘徊。
“是冲着你来的。”明玥将刚沏好的茶推到韩衡面前,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昨天在渡口,那个说要请你算前程的灰衣人,指节上有老茧,像是常年握兵器的。”
韩衡放下茶杯,指尖在卦签箱上轻轻一点:“江湖门派要的不是卜算之术,是我脑子里的列国舆图和朝堂人脉。他们想借我的‘奇才’之名,在乱世里抢地盘、争势力,就像诸侯争霸,不过换了个战场。”
正说着,客栈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个披着玄色斗篷的汉子,腰间挂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鬼谷”二字。他径直走到桌前,将一锭金元宝拍在桌上:“韩先生,我家谷主请您上山,共商天下事。只要您肯留下,金银美女、号令群雄,要什么有什么。”
韩衡没看那金元宝,只是淡淡问:“共商天下事,还是共争天下利?”
汉子脸色一沉:“先生是明白人,这乱世里,拳头硬才是道理。您帮我们算出列国虚实,我们帮您成就霸业,岂不是两全其美?”
“霸业?”韩衡笑了笑,目光扫过窗外逃难的人群,“方才在街角,有个老婆婆为了半个窝头给人磕头。你们争的霸业,能让她有口饱饭吃吗?”
汉子语塞,刚要作,又有个穿青衫的书生走进来,手里拿着卷竹简:“韩先生,墨家巨子有请。我墨家弟子遍布天下,正欲扶弱锄强,先生若能为我们推演战局,便可少让多少百姓遭战火之苦。”
明玥见韩衡指尖微动,知道他心里动摇了。墨家救民于水火的主张,本就和他此刻的心意相通。
可韩衡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我若帮你们推演战局,便是选了一方阵营,战火依旧会烧起来,不过换了赢家而已。百姓要的不是谁打赢,是能安安稳稳种地、过日子。”
他站起身,将卦签箱背在肩上:“我学卜算,不是为哪个门派争天下,是为迷路的人指方向,为受苦的人算生路。你们要争要抢,便自己去,我不掺和。”
那书生还想再劝,玄衣汉子却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江湖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话音未落,门外就围上来十几个带刀的黑衣人。
韩衡却不慌不忙,从卦签箱里取出三枚铜钱,往空中一抛。铜钱落地时,刚好卡在石板的缝隙里,排成一道直线。他指着铜钱笑道:“此乃‘遁’卦,宜避不宜争。各位若非要拦我,恐怕会惹上麻烦。”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竟是一队秦国兵卒路过。为的将领认得韩衡当年在朝堂的信物,翻身下马行礼:“韩先生,陛下正寻您回咸阳呢!”
玄衣汉子和青衫书生见状,知道动不了手,只能恨恨地退了出去。
兵卒走远后,明玥拍着胸口喘气:“好险!你早就算到会有兵卒路过?”
韩衡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不是算的,是观的。方才见西北方烟尘滚滚,马蹄声密集,必是军队过境。这乱世里,朝堂和江湖纠缠不清,但百姓的苦难从不分阵营——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前面的村子,该有人等着算收成了。”
阳光穿过客栈的窗棂,照在卦签箱上的铜铃上,轻轻摇晃出清脆的声响。他们的路,从来不在权谋纷争里,而在每一个需要希望的百姓脚下。
两人刚走出客栈,就听见街角传来一阵争执。几个流民围在路边,对着一个乞讨的女孩指指点点。
“我跟你们说,这女娃看着不起眼,说不定是赵国的公主!”一个瘸腿的老乞丐举着破碗,唾沫星子横飞,“前阵子听说赵国都城破了,宗室四散奔逃,保不齐就有金枝玉叶流落到这!”
旁边卖糖葫芦的汉子嗤笑一声:“老胡你又吹牛!公主能穿成这样?你看她身上那件灰布衫,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草鞋都露脚趾头了,手里就攥着半块霉的米糕——这要是公主,我就是赵王!”
明玥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那女孩约莫十三四岁,头枯黄打结,脸上蒙着一层灰,正蹲在墙根下,把米糕掰成小块,分给身边两个更小的孩子。她的动作轻柔,哪怕自己饿得嘴唇白,也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全推给了弟妹。
韩衡牵着明玥走过去时,女孩警惕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的寒潭,没有寻常流民的怯懦,反倒有种倔强的清贵气。
“小妹妹,这是刚烤的饼,你拿着。”明玥递过饼子,注意到她虽然衣衫破旧,脖颈处却有块淡青色的玉佩,被衣领遮了大半,只露出一角精致的云纹——那是赵国宗室常用的纹样。
女孩没接饼子,只是盯着韩衡的卦签箱:“先生会卜算?能算人是谁吗?”
老乞丐在一旁起哄:“看吧!我就说她身份不一般!”卖糖葫芦的汉子撇撇嘴,却也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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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衡蹲下身,目光温和:“卜算不算身份高低,只算前路祸福。你若想问来历,不如问问往后该往哪走更安稳。”
女孩咬了咬唇,忽然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先生若能指条活路,我……我把这个给你。”她从怀里掏出块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半块雕琢精巧的玉璧,玉质温润,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是我母后给我的,说能换救命钱……”她眼圈泛红,“都城破那天,侍卫带着我们逃出来,路上遇到乱兵,侍卫都死了,我只能带着弟弟妹妹跑。他们说我是公主,可现在连口吃的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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