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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城,西城。
“大哥哥,咱们的药快用完了”
陈粟推开家门,来到坐在屋子中央、正盯着一幅舆图怔怔出神的周鹤眠跟前。
少年偏过头,狭长的眸眼此刻也生了几许疲倦:“无妨。”
他目光落回舆图之上,淡声道:“很快就有人送了。”
陈粟一怔,并不明白。
“咚咚”
就在这时,破旧院门忽被敲响。
“我去开门!”
孩子快扭身,几步冲到门边。
院门一打开,他又再度一愣,左看右瞧,哪有人影?
狐疑间,目光不经意扫过地面,瞬间顿在了某处。
“大大哥哥!”
周鹤眠抬,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已经捧到了跟前,几枚浑圆的鸡蛋,静静躺在小手中央。
“大哥哥,定是被你赠药人家,送来的答谢!”
陈粟望着面前比自己不过大了两岁的少年,只觉世上再没有比对方更能耐之人。
然而,本以为对方也会跟自己一般喜悦时,却现,那双漂亮的眉眼忽然就沉了下来。
“大大哥哥?”
一瞬间,陈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捧在对方跟前的手,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我是不是不该拿?”
“无妨。”
周鹤眠收回落在鸡蛋上的目光,看向身前孩童,静声道:“陈粟。”
孩子无措:“在。”
见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少年心中再度叹了口气,声音不觉放轻了几分:“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祖母会照顾你,便不会将你弃之不管。”
默了默,迎着那双又将泪眼朦胧的眸子:“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北上,寻你的家人。”
“”
陈粟睫羽颤动,虽努力克制,却还是红了眼。
他抬起破了边的袖口,狠狠抹了抹不争气的泪眼,张开小嘴,想解释,声音却又哽在喉头。
“不不是的”
周鹤眠静静看着对方,少年人正是心气最烈之时,实在想不通,面前这孩子,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眼泪。
一哭起来,就似天阙漏雨,洒洒不停。
“你别急,慢慢说。”
他耐着平生所有的耐心,正襟危坐,努力拉扯了一下僵硬的面孔,让自己看上去柔善一些。
却不知,自己越是这般,哭的汹涌的孩子,越是自抑。
十岁少年已身量初成,出身显贵又心智早熟,文韬武略皆有所涉,此刻却被眼前这八岁孩童的无声惶恐,困住了。
离开了那所权欲之都,在这所仿佛被遗弃在了角落里的城都之中,每日萦绕在死亡边侧。
渐渐地,少年人自个都没察觉,面上那张惯于伪装的面具早已磨成碎末,随同死地中的绝望,化在了虚无里,成了眼下这般。
眉眼藏锋,性子生冷。
世间最沉的不是刀剑,是人心上压着的怕。
陈粟怕的,从来不是疫病,不是饥寒,而是再度被丢下。
少年不明白这点,只能用自己那点笨拙的方式,去揣摩,去安抚。
他忽然站起身。
陈粟被这动作惊得一颤,捧着鸡蛋的手抖了抖,却见周鹤眠并没有离开,反而蹲下身来,视线与他齐平。
“你可记得你祖母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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