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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丽躺在林晓家的客房里,窗帘没拉严,月光顺着缝隙淌进来,在地板上画出道银亮的线。
她翻了个身,枕头里的决明子沙沙作响,像十年前出租屋里那台老旧空调的嗡鸣。
手机屏幕亮了下,是张凯来的消息:睡了吗?
林丽知道他在关心自己,想了想才回了几个字:"一切都好,马上休息,你也早些睡,晚安。
凌晨四点,林丽突然醒了。
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倒数她与深圳的告别。
她起身走到阳台,远处的写字楼还亮着几盏灯,像不肯安眠的眼睛。
十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站在出租屋,看着楼下便利店的灯,手里攥着刚的第一笔工资,激动的睡不着。
晨光爬上窗台时,林晓已经在厨房熬粥了。
小米粥的香气漫过客厅,褚果蹲在行李箱旁,往里面塞了很多小吃:“路上饿了垫吧下。”
他指着箱子角落的琴谱,“这是我托人找的老歌谱,《东方红》《南泥湾》都有,老人们爱听。”
林丽喝着粥,小米的软糯裹着回忆的涩。
她想起刚入职那年的春节,没买到回家的票,一个人在出租屋煮冻饺子。
林晓打电话过来,说“大家都想着她呢”。
那时的饺子煮破了皮,汤里飘着红油,她却吃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张凯早早起来,停车在了楼下,同行的还有林丽的助手小陈。
姑娘手里提着两盒礼物,眼睛红红的:“丽姐,我真舍不得你走。”
林丽忍住内心的波动,只是微微一笑:“记得多跟前辈请教,”林丽帮她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
“但也别怕犯错,我当年把数据少写个零,吓三三天没睡好,后来才知道,错了改就是了,没人会揪着不放。”
她往小陈兜里塞了颗糖,“就像这糖,先苦后甜才有意思。”
汽车驶过深南大道时,林丽突然让张凯停下车。
她跑到街边的报刊亭,买了份深圳晚报——头版是公司上市的新闻,照片里的总监笑得春风得意,她的身影缩在角落,像粒不起眼的尘埃。
“留个纪念吧,”她把报纸折成小方块,塞进包里,“好歹也算参与过。”
车过跨海大桥时,海风掀起林丽的衣角。
她望着桥下翻涌的海水,想起昨晚和林晓在海边的对话。
姐姐说:“你看这海浪,看着乱,其实都朝着一个方向奔,就像人这辈子,绕再多弯,最终都要往心里踏实的地方去。”
手机响了,竟然是路绒花阿姨打来的。
老太太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丽丫头,你姐说你今天要回来了,我给你缝了个琴罩,蓝底白花的,跟你小时候穿的褂子一个样。”
她顿了顿,突然拔高声音,“张大爷说要跟你学弹《东方红》,他年轻时在部队里唱过,说要弹得比收音机里还好听!”
林丽望着窗外掠过的海岸线,眼眶突然热了。
她想起第一次去养老院,路阿姨拉着她的手说:“人老了,就爱念旧,不是念过去的苦,是念那些熬过来的甜。”
那时她还不懂,现在看着手机里林平来的视频——几个老人正围着琴房转圈,像孩子等着拆礼物。
突然懂了:所谓归宿,不是华丽的舞台,是有人盼着你回来,盼着你把日子过成他们熟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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