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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洛生正在换鞋,犹豫了一下,提着容述的鞋放回了鞋柜。
啪嗒一下,屋子里亮堂起来,容述捞了把头发,赤着脚径自去倒了热水润了润嗓子,看见谢洛生还站在客厅里,目光正落在他身上。谢洛生很年轻,长了张清俊秀气的面容,挺拔如青竹,白衬衫,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很有几分斯文禁欲的干净气。
容述斜靠在柜边,突然想起有一年,他母亲去谢洛生的外祖家养病,二人相熟,林老爷子那天很高兴,和他母亲说,他的小外孙满周岁了。
老头子开心得不得了,眉眼带笑,还拿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
容述那一年九岁,照片送到眼前,是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无知无觉地睁着眼睛,嘴里咬着根手指头,被一个年轻妇人抱着,瞧着很是玉雪可爱。
容述放下水杯,说:“不早了,早点休息。”
谢洛生看着他,“好的,容先生。”
容述不置可否,临到要上楼,又回过身,靠着木质旋转扶梯,对谢洛生说:“现在时局乱,你先安心待在上海,不必客气。”
谢洛生有点意外,垂着眼睛,嗯了声,说,“晓得了。”
余光里瞥见旗袍的一角,袅袅娜娜的,像一缕捉不住的烟。谢洛生手指微动,干巴巴地掖了掖臂弯里的衣服。
谢洛生原以为他不会在上海久待,可秋末的两场雨都过了,谢洛生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离开上海。
时下局势动荡,到处都在打仗,不要说军用飞机,就是民用飞机都容易受袭,铁轨也炸毁了几条。报纸上满满的战况,街边的报童奔跑吆喝着,哪里哪里沦陷了,哪里哪里又打仗了。可战时的乱,全影响不了沪城的纸醉金迷。
谢洛生不愿去向容述开口,待的久了,受时事影响,也有几分焦躁。
十月中旬的时候,谢洛生收到了他父亲的电报,他父亲同他说,让他先安心待在沪城,还让他去看看谢家开在上海的一个纺织公司。谢家生意做的大,上海开了分公司。谢洛生对这些事并不知晓,也不感兴趣,去过一回就没再管过了。
后来,他同在巴黎留学的一位学长联系上了,学长在医院里做事。留学时二人都是华人,又都是学医的,谢洛生年纪小,他们都会对他多加照顾。
学长叫韩宿。
谢洛生在学校里名气大,是导师顶宠爱的天才,韩宿索性邀他去医院里做实习生。
盛情难却,谢洛生有些意动,没有过多推辞,不过几天,谢少爷就成了谢医生。
容述知道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谢洛生要做什么,容述并不感兴趣。
容述平日里忙,偶尔回容公馆住,二人不是常能打上照面的,谢洛生去医院里实习之后他们的时间就错的更开了。
那天正当小雨,谢洛生下了班,几个医生打着伞,并肩走出医院。
当中一个人突然问他们要不要去看戏,容老板晚上唱贵妃醉酒,他前些天买的戏票,原来约了人,可出了状况,去不了了。票是好不容易抢来的,空着浪费。
谢洛生心中动了动,说,“容述容先生?”
韩宿笑道:“沪城的容老板,还能有谁。”
那人问道:“你们去不去?”
谢洛生:“我去,谢了。”
韩宿拿胳膊推了推谢洛生,道:“洛生,你怎么还对京戏感兴趣?”
谢洛生笑了笑,说:“容老板是梨园翘楚,有机会欣赏容老板的戏,当然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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