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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洛生没有推辞,坐在病床边,和容述一道儿用了那顿饭。
他们坐在一起,窗外是晚秋的萧瑟,天高明净,穹宇高阔,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闲谈,聊起京戏,聊起谢洛生在外留学的数年时光。
谢洛生年少出国,操着那么一口半生不熟的英文,就踏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那时学法语的少,多是英语,他的法语还是后来去了国外才学的,日夜练着,有意雕琢。
谢家是典型的中国大家族,他爹娘都不同意他去学医,谢洛生一再坚持,才退了步,让他跟着林老爷子学中医。
哪晓得他志不在此,非要飞出国外去瞧一瞧。
谢洛生说他爹娘气坏了,关了谢洛生的禁闭,是他哥哥将他放出来的,替他斡旋打点。
容述想了想,说:“谢沅生?”
谢洛生脸上露出一点笑,点了点头,说:“容先生也知道家兄?”
容述道:“江南时报的笔杆子,
谢沅生还曾给容述写过一篇文章,词藻华美,多有赞誉之意。那时容述成名不久,远不到今天如日中天的地位。
容述穿女装很是为人诟病,有人拿他嘲整个梨园行,台上乱了雌雄,到了台下也妖里妖气的,颠倒乾坤,污人耳目,引起了梨园行几个老泰斗的不满。
谢沅生却赞扬容述,说他不但戏唱的好,思想前卫,敢于打破封建禁锢,很是了不起。
他那篇报道一出,当天时报报纸大卖,容述桌上都堆了好几份。
容述扫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所谓的“思想解放”几个字眼,随手就将报纸都丢进了垃圾篓。于他而言,不过是喜欢罢了,哪管什么堂而皇之的大道理。
唱戏是他喜欢,穿女装更是他喜欢。
谢洛生笑了声,说:“我哥有些文人的痴劲儿,他同我写信,说有些人心虚就堵在报馆门口,要给他套麻袋,他都在报社睡了好几宿。”
容述看着青年眉宇间的几分骄傲,心想,虽然没有见过谢沅生,这两兄弟倒是有些像,也不知谢家那样的商贾之家是怎么养出两个这样的孩子。容述玩笑道:“都道谢沅生书生意气,铁笔丹心,魑魅魍魉见了他都要退三步,何方宵小敢打他的主意?”
谢洛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容先生过誉了,什么铁笔丹心,都是外人瞎说的。”
正如谢洛生所说,容林确实是被游街的百姓耽搁了。
满大街都是游街的老百姓,群情激昂,高举着横幅。容林绕了几条路,结果碰上巡捕房镇压游街百姓,双方动了手,不知是谁浑水摸鱼,竟来砸容家的车。
街上人潮汹涌,巡捕房当街鸣枪,几声枪响换来的不过是几秒的空白压抑,须臾之后,浪潮汹涌而来。
直到晚上,容林才被巡捕房的探长客客气气地送到医院,纵然容林已经收拾过了,却还是有些狼狈。
时事紧张,纸醉金迷的上海也变得多了几分风声鹤唳,白日里不平静,人人都压抑着,入了夜,一个个都铆劲儿狂欢节。
后来的几日,谢洛生常来看容述,有时是二人一起吃饭,有时是怕他医院无聊,给他带了几本书打发时间。
约莫是人就在眼前,二人之间反倒比以往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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