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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稚鱼转身时指尖微颤,耳坠上的珍珠簌簌晃动:“劳烦大少爷。”
得到准许后,他的手落在她因戴着凤冠而压出了红印的额头上,指腹轻轻地揉了揉。
铜镜里,陆曜的手掌覆上她的鬓角,指腹触到她绷紧的后颈。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将她抱起时,她双手抬起,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上,还系着云麓县常见的平安绳——那是寒门女未褪的旧习,与满屋金器格格不入。
“在云麓时,可曾想过会嫁进这样的地方?”他忽然开口,意味不明,声音却难得的柔和,指尖掠过她间的玉簪,那是陆夫人赐的“传家之物”,在她乌间像块生硬的冰。
陈稚鱼垂眸避开镜中对视:“方大人说,陆家需要家世清白的妻子。”
四个字如冰锥刺破暧昧,陆曜的手顿在半空,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下颚。
他当然知道这是场交易,皇帝要陆家“自降身价”,母亲要“延续香火”,而他与她,不过是这场棋局里的棋子。
可此刻眼前人眼中的清醒,让他突然厌恶起自己身上的喜服,绣着的金线龙纹像锁链,捆住他和她。
她真的,心甘情愿吗?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他自己都觉荒诞可笑,都已成婚,他才开始纠结这个问题,未免太迟了些。
可眼前女人的疏离和冷静,让他有些刺痛,他这颗不安分的心冷静了下来。
“你怕我。”他退后半步,声音冷下来,不是愤怒,而是自嘲。
她攥紧帕子的指节泛白,秀眉微蹙,似是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觉得,但还是坦诚了:“不是怕,是…生分,我与大少爷相识,不过一月。”
生分。这个词像块软铁,砸在他胸口。他忽然想起木婉秋,定亲十年,连手都不曾相触;而眼前人,此刻与他共守一屋,却比陌路更疏离。
“你我既是夫妻,便该坦诚。”似有不甘,想要她的贴心对待。
“你救你舅父时,在通判府有据理力争的胆识,为何到我面前就如此胆怯?”
陈稚鱼怔住,“我……”
她想说“在您面前,我连呼吸都怕错了规矩”,是示弱,也是试探,她想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能做到什么地步,却见他忽然转身推开雕花窗,夜风卷着牡丹香扑进房里。
“这桩婚事,于你是恩情,于我是圣命。”他望着月亮,心里头沉甸甸的,一时想了许多事,他自顾自的,声音轻得像叹气,“我陆曜,不会强人所难。”
窗棂吱呀作响,陈稚鱼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突然现他腰间还挂着她绣的平安符——那是几日前前她送给他的,原以为他会嫌粗陋,可见他好好地带在身上,一时怔住,都忘了驳他那句“不坦诚”。
他今夜,实在反常,与白日接亲的他,判若两人。
“明日要给母亲请安。”他转身时已整好衣冠,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润,“若你累了,我可替你告假。”
从他进门,说的每一句话,都与今日接她入门时欣喜地模样区别甚大,他的情绪显然不对,好似被什么影响了一般,但他依旧儒雅,依旧有风度,陈稚鱼摇摇头,间玉簪顺着她的动作,从原本就松散的间滑落在地:“该守的规矩,我懂。”
陆曜弯腰拾簪,指尖触到她垂落的丝。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衣袂带起的风里,他闻到淡淡药香,是了,听说她会医术。
“睡吧。”收起那些莫有的情绪,看她后退半步的动作,他将簪子放在妆台上,转身吹灭烛火,“我去外间歇。”
不给陈稚鱼反应的时间,他就这么出去了。
黑暗中,陈稚鱼听见屏风后传来他解带的轻响。原以为会是雷霆暴雨,却等来一夜寂静。
她望着帐顶暗纹,忽然懂了:他不是情冷浮浪的登徒子,而是被规矩困死的局中人,与她一样,都在等这场交易里,能喘口气的契机。
面对他这样的体贴,她既觉得安心,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以为,他瞧不上自己,可如今看,又不像。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洞房之夜未能成事,她心中也百感交集,其实她没有不愿,答应成婚后,也没想着死守贞操,只是面对这样英武健硕的男人,多少会有警惕之心,退缩之意。
难道,她那点女儿家的羞怯叫他误以为是不情愿了?还是有别的缘由?
白日的喧闹退去后,夜晚显得格外寂静,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新婚之夜被新郎丢下,她也是头一份了吧?
难道他要自己扑上去才显得情深意切吗?
说她看起来不情愿,可她怎么觉得,不情愿的人是他呢?
门外的唤夏,耳根子红得烫,见里头迟迟不叫水,又看了眼经验丰富的田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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