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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他们的年纪,讲这样的话题为时过早,但他武断的语气令她怔了一怔,江萌没有想到会等到这样的答案,讷讷地出声,条件反射问为什么。
“没有人喜欢我,结不了啊。”
陈迹舟站了起来,看过来时眼里带笑,“一个人也挺好的,我不喜欢被困住。”
没有人喜欢他?他是在开玩笑吗?她看不懂了,总是这样吊儿郎当的,真心假话都难以分辨。
江萌还想问句为什么。
但是陈迹舟已经起身找地方去洗手了。
江萌跟他一起在古街的护城河里放了河灯,她突然奇想,又找到一面广告纸,折了一艘纸船,让小船随着河水的流向自然漂下。
她说,小时候折了很多纸船,都没有放出去过,想试一试它究竟能流多远。她做好纸张变潮,淹没河底的心理准备,但事故没有发生。
最后,它真的流了很远,在灯光的掩映之下,用一去不返的超逸流速,很快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她带着祝福的心目送,又难掩酸楚地想,四海为家的小船还会流回来吗?
江萌没有想出答案,看身后的人,陈迹舟一直在安静地看着她,她转过脸来的第一句话是:“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他还没出声,江萌又立马给自己找台阶:“你不要觉得我很可怜,我其实还挺开心的。”
陈迹舟表现平静:“我怎么会觉得你可怜,我恭喜你还来不及。”
他笑着,真的用恭喜的眼神看着她说:“说明过去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发生过的爱情,幸福,结束就结束了,你也不用总想那些是是非非,纠结这个纠结那个了。”
陈迹舟曲指,刮走她眉心的一点碎屑,关节一凉才意识到,这不是尘埃,是一片雪。
他微微折身靠近,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以后多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别成天在那忧郁了。”
刮掉雪粒的关节又轻轻在她额心敲一下,像是希望她记住他的话。
雪从天上落下来。
江萌眨一眨眼,睫毛白了一两根。
他总能这样云淡风轻地站在她面前,脸上写着:到底有什么可不高兴的?生活明明有那么多的解法。缝缝补补又三年,实在到穷的叮当响的地步还能出去化缘。离就离呗,又不是你离——你离那就更好了,活了半辈子还能去找下一春,世上几个人有这福气啊?
她正要答应他,突然听见细微的崩裂声,发生在她的耳后。
江萌听到声音微微一惊,紧接着,她的头发散落。
是她用旧的头绳不合时宜断掉了。
这绳子很短,就算打个结也打不了,于是江萌就散着头发跟他走了一段,这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没有太过执着要把头发绑回去,但站在那里,忽而一桩心事生出,急切到呼之欲出,倘若不被满足,将来会无比遗憾。
江萌说:“陈迹舟,你会扎头发吗?”
他没说话,但有点懵。
她说:“我看不到后面,总是扎不好。你帮我梳一下,好不?”
只犹豫了两秒钟,虽然有为难,但陈迹舟没有拒绝她的请求。正好附近有个便利店,他去买了发圈和梳子。
江萌稍稍仰头,方便他扎高一些,她抬头看到沉郁的古木,是不应季的苦楝,茂盛的枝叶正在挡去飞扬的雪,让他们在严寒之外,还守住了最后一方简短的温存。
“疼吗。”
“不疼,你用力点,不然扎不紧。”
她刚讲完这句话,嘶了一声,一根头发断了,轻到没声音。
陈迹舟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手里动作明显顿了顿,他快速而局促地说:“弄断了一根,不好意思。”
江萌笑了,立刻弯着眼睛回头捕捉他的表情。
她仿佛看到他小时候犯错事情时狼狈的样子。
可惜这人后来就不狼狈了,越活越有经验,碰到什么事都能四两拨千斤,什么都难不倒他。
没想到,到头来败给一根头发。
“真的不疼?”他认真问。
“疼死了,我在强颜欢笑好不好!”
“那我还是轻点吧。”
他小心到连声音都放轻了。
江萌在心里止不住地笑。
他的动作太谨慎,怕弄疼她,直到微冷的指尖擦过她的头皮,她不再笑,因为她的心抖了一下。
江萌突然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是惊慌,不是紧张,不是恐惧,也不是吊桥效应。
这是纯粹的生理反应,在他靠近时发生。
或许,该归为心动。
这种微妙晦涩的知觉,怎么描述呢?
如果现在有人再让她给陈迹舟转交情书,
江萌一定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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