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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的人很信奉这一套,源源不断的香客过来,为心中所挂念的人求符。温如琢甚至还听说,每家新诞下的婴儿,他们的父母也会不远万里奔赴过来赐福。想到这儿,她不由看了一眼周思珩。供奉的环节需要心诚和静心,她打算一个人进去,临进去之间,她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周思珩。他站在一片红墙绿瓦之间,香火燎燎,在一片人海茫茫之中,他只偏头望着她浅笑。温如琢进去供了灯,平安符还在开光中,稍后有人递过来,她站在等候区等待。因为心事重重,一路上都没怎么讲话。周思珩搂着她肩膀,忽然拍了拍她后背。他宽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雨后会天晴,电闪雷鸣后会有彩虹,你只管往前走,我永远在你身后。”温如琢看着他说:“如果我一直不回头呢?”“那就不回头。”他抬了抬下巴:“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我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住持和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这句话应该对你说。”温如琢抬起眸,大着胆子对他说,“执念勿缠。”“嗯,这话对我没用。”周思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单手插兜,语气很拽,“佛祖不渡我。”“风月渡我。”“你下来,我放你……056平安符被托盘递了出来。还未等周思珩看清楚,温如琢已经飞快抓进手心,也正是这时候,陈雨生急匆匆的跑进来。一种不好的念头冲上来,乃至站在他身边的温如琢也隐隐约约感受到。果然,陈雨生急促着说,“快,医院那边来电,说温太太不行了,要家属快点赶回去。”温如琢双目一瞬间睁大。她什么也顾不得想,推开重重叠叠的人群,穿过逆流就要奔跑。尚未失去理智的周思珩拉住她胳膊,给她另指了一个方向。“走那条小路下去。”盘山公路汽车飞驰,油门踩到底的极速,仿佛在进行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车内安静的出奇,连呼吸声都好像消失。从坐上车后,温如琢就一个人无知无觉的靠在车窗边,她的双目失神,好像已经被剥离了所有的灵魂。周思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渐渐的,他的指尖深深嵌入她的关节,和她十指相扣。温如琢眼眶一下夺出泪来。她不得不承认,在这时候,他强硬而霸道挤入的潮热的掌心,是她冰冷身躯所能触及的一切温暖。“周思珩。”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终于还是将所有的脆弱展露。“我害怕。”周思珩立刻拥抱她到怀里,他的呼吸如此灼热,沉重的头颅紧紧压在她肩头,掌心托住她的后脑,似乎要把一切力量都传输给她。“不要害怕,皎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温如琢闭上眼睛。父亲去世的那一天,遗体被摆在灵堂前,那时候她对生死还懵懂,只听见人群中哭声凄惨。母亲牵住她的手,声音很轻地说,“不要怕,以后妈妈会保护你。”走来走去,这条路最终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温如琢从来没有感受过,医院的走廊是如此看不见尽头的一条路。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往母亲的病床上扑过去,犹如二十年前,牙牙学语的她蹒跚着步伐,第一次跌进妈妈的怀抱。那时候卓怜兴奋的大喊:“我女儿会走路了。”而这时候,温如琢无力地哀求她,“妈妈,不要走。”“上天已经待我不薄啦。”卓怜握住她的手,“我还以为我没有两年好活,好歹多活了年。”“我和你父亲,相识于梨园一场戏,他在台上唱,我在台下看,冥冥中的一眼,我对他一见钟情。”“这些年我爱过他,也恨过他,临到了,最想念的还是他。”卓怜抬起手轻轻抚慰她眉心:“不要哭。”“但愿上天眷顾你,令你以后都幸福。”温如琢供奉的那一盏长明灯还是灭了。她挣扎着从病床边站起来,站起来的瞬间,膝盖一软,确是重重地跪下去。再剧烈的疼痛都比不上麻木的脑子,紧握的手已经开始慢慢失去温度,病房仪器发出长串的“滴”声,鱼贯而入的医生护士一把推开她,开始做最后的抢救。温如琢一直在喊“妈妈”,企图用声音唤醒她。最后声嘶力竭,医生遗憾向她宣布——“抱歉,温小姐,您的母亲卓怜女士已于16点04分抢救无效死亡。”温如琢从来没有觉得港岛的冬天有这么冷过。阴冷的风好像要灌入她的五脏六腑,她每吸入一口,就感到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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