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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往事（第1页）

他将那几本《俗世锋镝录》摊开，摆在萧慕灵面前：“为何要将这话本送到我和徐生面前？”

草稿之中隐藏的信息，指向的正是这里。当初那说书先生——武功高强的说书先生，其实身份已经明显得不能太过明显了。让叶鹤眠不太明白的一点是，如此直白浅显、近乎明示的试探，其背后真正的目的，究竟何在？

萧慕灵闻言，下意识地侧望向身旁的李云青。

他仍是慢慢饮着茶水，目光茫然地落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神情恍惚。见此，她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轻轻拍着李云青的后背，道：“自然是为了试探。试探陆大人，究竟为何要替人代笔，帮徐公子写诗。”

“李大侠是他好友，认出他写的诗，也是理所当然。但萧女侠似乎与陆墨书并无牵扯吧？你如此费心参与其中，又是所为何事？”

萧慕灵脸上露出笑容，轻轻说道：“一来，为人妻子，助夫君达成心愿，本是分内之事，天经地义。”

“二来，我虽不曾领略陆大人文采，但有位故人，却与他渊源极深，情谊匪浅。”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平复胸中翻涌的波澜，随后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陆大人亡妻，柳语棠……曾是我的同门。”

短短几句话，其中蕴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即便叶鹤眠素来心性沉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在此时也表露出了难得的迟疑。

他默然片刻，在桌旁坐下，提起温热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温热的茶汤入喉，稍稍平复了心绪，他接着道：“可否详细解释一下？”

萧慕灵坐在李云青身旁的椅子上，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叶鹤眠道：“在下希望两位不要隐瞒。老实说，我也十分好奇，一个是师从‘千机’的魔教中人，一个是行走江湖的大侠，二位为何会结为夫妻？”

“萧女侠当年为了报仇，装作普通女子与遥鹤山庄少主安逸之相遇，间接导致遥鹤山庄覆灭，其后便不知所踪。如今又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呢？”

萧慕灵握着李云青的手顿时捏紧了，用力到有些白，她脸上原本的从容淡定消失不见：“……您真是手眼通天，消息灵通。连熊猫阁也比不上百分之一。不错，我的‘师父’，正是那个千机。”

叶鹤眠道：“言重了，事实上，不少事情，正是贵阁阁主亲口告知于我的。”

反正小九绝无可能否认。

萧慕灵抿紧嘴唇，李云青感受到妻子指尖传来的颤抖与冰凉，反手将她的手掌完全包裹在自己手中，轻轻捏了捏，拍拍她的手背，随后慢慢放下茶杯，直视叶鹤眠。

他声音沙哑：“此事，说来话长。”

“还望您不要遗漏什么细节，将一切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叶鹤眠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至少，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还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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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慕灵师从千机，与魔教也有所牵扯。千机道人的来历，萧慕灵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自己被他强行收为弟子之后那几年，他常常待在北夏欢喜教内，说是万文境的师父，二人相处却不像师徒。

那千机形容枯槁，面目可憎，而万文境则是个大腹便便、面色暗沉、浑身散着浓重血腥杀气的中年男子。千机性情乖张暴戾，行事诡谲难测，可即便如此，他在那万文境面前，竟也需低头恭敬地称呼其为“教主”或“陛下”。

二人关系之微妙，可见一斑。

其余的，萧慕灵也没有更多了解。她作为千机弟子，在欢喜教的生活却并不如意。说到底，最初千机将她收作弟子，便没存多少好意。

她被人牙子从兄长身边强行带走，几番周折，最终被千机道人看中带走，当做弟子。最开始萧慕灵见他武功高强，出手阔绰，还以为遇见贵人。

等见到千机四处搜罗、强行掳来的其他幼童时，才恍然惊觉——此人不过是酷爱收集容貌姣好的孩童充当所谓的“弟子”，实则视他们如草芥、玩物、消遣。待遇比之奴仆尚且不如。

他性子恶劣，喜好玩弄手下的弟子，动辄便是毒打辱骂，施加酷刑。

稍有不顺，轻则伤残，重则直接取弟子性命，甚至命令同门之间相互残杀。许多弟子被弄成了废人。

千机的弟子之中，活下来的要么变成和他一样的变态，要么深深憎恨着他。这些人大多没能作为“千机弟子”在江湖上扬名。

弟子之间更没有什么情感，萧幕灵亲手杀过比自己入门早的三个人，在寻常门派，她会喊他们师兄师姐，但是在千机这里，只能彼此厮杀，然后得到千机的片刻温和对待，不至于因他的折磨而死。

在这之中，偶尔也有例外。

这个例外便是柳语棠。

她是少数在那种环境下没有崩溃、没有堕落的人。两人之间，有着世俗意义上的同门情谊，在这地方却是十分难得。也是她，在易容一道上天赋异禀，造诣最深，最为接近千机的水平。

过了几年，千机似乎是在欢喜教待不下去了，便南下去了大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湖上追杀他的人越来越多，千机一开始不以为意，到后来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弟子纷纷逃离了他身边。

柳语棠是其中最早成功脱身的一个。

而萧慕灵直到千机被上官莲杀死之前才找到机会脱身。她重获自由，便想起了幼年父母的血仇，一边寻找兄长、一边想方设法报仇——于是有了后来柳州的那些事情。

然而，大仇得报之后，萧慕灵却现自己并非真正的自由之身，不得不再次回到了北夏。

这是因为在欢喜教的那些年，千机的弟子们在欢喜教看来也是有些价值。

因此她身上被种下了蛊虫。身负蛊毒，便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只能被迫为北夏效力，供其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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