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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建伟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太没意思了,身为一村之长,真心实意想为村里办点好事,没成想村民们的利益刚刚受到一点冲击,所有的责难便落到自己一家人身上。天色擦黑以后,他家便开始不断受到砖头瓦块的袭击,一个月以前的现象眼看就要重演。
看着哀哀而泣、抖成一团的老婆孩子,胡建伟终于爆怒了。
他从牲口棚里卸下铡刀,疯虎似的扑出院外。
高高举起的铡刀,凶神附体一样的神态,刀把村的村民们被吓坏了。大伙妈呀一声,转过屁股顿作鸟兽散,一个个嚎叫着狼奔豕突、东躲西藏,只恨爷娘老子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生怕铡刀落到自己的细脖子上,生怕被铡刀劈成两瓣瓣。
见村民们都吓得东躲西藏钻进屋里不露面,胡建伟犹不解恨,他提着铡刀在村里一圈一圈转着,用砖头把村里每一家的窗户都砸了一遍,用嘴把全村每一户的上十八代、中十八代、下十八代的祖宗之祖宗全日了一遍,他还扬言要一把火把村子烧了,把全村的鸟男女统统烧掉、一个不留。
大伙早被他的疯劲儿吓傻了,一家家紧紧关上院门顶上门杠,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任由他在村子里耀武扬威杀来杀去。顷刻间,街道上闲逛的十几条游狗做了他的刀下之鬼,狗狗们垂死的的惨叫给村民的心头压上了一块块沉重的石头。
最可怜的是那些没来得及归窝的小鸡、小鸭、小猫、小耗子们,连叫都没叫一声便呜呼哀哉了。最无辜的是那些花花草草们,刀片狂舞中,花花们和草草们顿时瑟瑟变成了碎片片。
一阵疯也似的发泄,心头的怒气渐渐平复下去。岂料此时外村来报复的队伍又过来了,胡建伟心里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炽盛爆发出来,二话不说,他便举起了还在滴滴嗒嗒往下沥血的铡刀扑出了村外。
一夫拼命,万夫莫当。
他那幅暴怒的雄狮一样的神态和浑身的血迹真把气势汹汹的来犯者们镇住了。铡刀上滴滴答答不断沥下的鲜血无疑让大伙嗅到了死亡的腥味。
“谁他妈不想活了?放马过来!爷爷超度你!”他一遍遍叫着阵,来犯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玩命。
当然不会有人真的出来玩命。
大伙嘴上说得气势汹汹,其实谁家也没有被逼得揭不开锅,谁家也没有卖儿卖女,只不过挣的钱少了一点而已。钱是个啥嘛?钱是人身上的汗泥儿,去了再来、来了再去,有了多花、没了少花。哪个的脑壳水肿了会为这种事情去和人玩命命?
大伙聚在一起浩浩荡荡冲到刀把村时,来意、目的、目标其实都十分的模糊。就算真要和刀把村村民们算帐,找谁算帐、怎么算帐、算什么帐?根本没人考虑过!只不过一时之间群情汹汹,又仗着人多势众,有人吆喝一声大伙便盲目得跟上走了。
如果今天没有胡建伟舍命阻拦,今天晚上刀把村极有可能将遭受一场灭顶之灾。这决不是危言耸听,在这种集体无意识犯罪理念的支配下,大伙都不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犯罪行为,所以一旦开始出现犯罪场面,那将是非常恐怖的。
中国人一向习惯转嫁仇恨,当自己承受过某种不公时,他会通过各种途径把这种不公转嫁到别人头上。刀把村村民砸胡建伟家玻璃是这样,别村的村民来刀把村报复也是这样,中国历代农民起义更是如此。一旦他们拿起刀枪,他们会迅速从受害者转化为施暴者,黄巢如此、李自成如此、洪秀全还是如此,不问青红皂白,萝卜洋芋一锅汆,手段比原来的施暴者还爆烈。于是乎,过不了多长时间便迅速失去民心,然后迅速走向毁灭。
当年,黄巢在长安称帝为时约半年左右,曾三焚长安,致使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更有甚者,黄巢的农民军每日里大量屠杀,四十华里长的护城河为之壅塞。杜甫、王维等大量知名文人仓皇逃出长安就是因为害怕被杀。王维出城门时几乎被杀,当时他已经跪在护城河边上了,刀也已经举起来了,幸亏农民军行刑的小头目是王维故人,他这才拣回一条小命命。由此可见,当时农民军杀人十分随意。李自成的大顺军攻入北京后便大肆掳掠,搜刮成性,还美其名曰:“拷饷”,家境中平者也难以幸免,稍有迟疑便会遭戮;至于洪秀全在所谓的天京搞的那些自相残杀的事情就更令人发指了。
从心理学的层面分析,这实际上是一种“无意识转嫁痛苦”过程,用别人的痛苦来掩盖自己的痛苦。一旦这种痛苦转嫁过程需要冒很大风险的时候,他们会很快终止自己的行为,因为他们的行为本身就是毫无意义、可有可无,本质上毫无理性可言。
现在刀把村村长胡建伟提着血淋淋的铡刀出来玩命,这些人便感到恐惧,更感到划不来,痛苦非但转嫁不出去还有可能招来更大的痛苦,成本太高了!傻冒才干这事哩。
胡建伟口中骂声不绝,他今晚已经骂顺了口,骂得兴致正高,不但花样多多而且用词极刁,花里胡哨、平平仄仄。
他在骂所有的人:
“爷爷已经杀了十几口你们的爷娘老子了,赶紧过来,试试爷爷的刀片子利不利。”
“孙子们,你们太丢爷爷的脸了!既然来了,给爷爷出来一个站着撒尿的种,让爷爷试试你的脖子硬不硬。”
“你们跑到这里干啥来了?莫非给你妈妈拉野汉子来了?”他拍着钢刀,满脸讥讽的笑容,“嘿嘿,你妈妈的野汉子已经被爷爷把血放了,现在就在街上躺着哩,你们刚好赶上给你亲爹们收尸。”
“赶紧去啊!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你们的亲爹被爷爷劈了你们居然站在这里无动于衷,你们是驴攮出来的?是狗压出来的?”
叫骂之声句句不离挑衅和侮辱,声声不离血腥和死亡。火光下,他扛着铡刀耀武扬威走来走去,浑身的血迹和疯狂的神态把来犯者的心紧紧攥成了一团。
于是人群中便有人低声嘀咕道:
这狗日的疯了,算了算了,跟一个疯子较量啥嘞,还不如回家睡觉算球。
疯了?我看狗日的是装疯,不知道刀把村的那一个倒霉鬼让这厮杀球了,狗日的精着哩,疯子杀人不犯法。
你没听见他把你爹杀了?你还不过去哭两嗓子?
操!胡建伟刚才明明说是把你爹给宰了,你还站在这儿做甚?你狗日的太不孝了,还不赶紧过去跪下给你亲爹披麻戴孝去?
管球真疯还是假疯,我不想在这儿呆了,弄不好狗日的一会儿燥了、飚过来乱砍一气,谁知道谁的脑袋就变成尿壶了,二孬、你狗日得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
于是,队伍中便开始出现三三俩俩的开小差现象。前有车后有辙,紧接着便是三十二十成群结伙一起离开。这些人本就是乌合之众,见别人离开了,便也拔腿跟上,唯恐自己跑得慢了被胡建伟给放了血。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和来时的气势一样,轰轰烈烈的转身撤退转眼便演绎成迫不及待的大溃逃。
胡建伟见状不由豪情大发,在后面虎吼一声,“杀……!”举着寒光闪闪的铡刀呐喊着追了上去。
众人顿时胆颤心寒,不顾羞耻的开始了夺路大逃亡。
兵败如山倒,恐惧情绪迅速蔓延开来,所有人此时只恨爷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于是公路上鞋子跑丢了的、裤子被踩掉了光着屁股甩着一双黑卵泡子的、一跤跌到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者比比皆是……
胡建伟又骂了一阵这才回到村里,见各家各户门依然门窗紧闭,任由自己一人在村外和人玩命,连一个出来帮忙的都没有,他心里的无名火又爆发了出来,于是他又开始在村里一圈一圈的骂大街。
直到天快亮时,他实在是骂累了,气也消得干干净净了,这才在曙光中甩下一句话:“狗日的王八蛋们听着,谁出来老子杀谁,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
然后刀上挑了两条死狗回去,在院子当间儿开膛破肚剁头斩骨,架上大锅煮狗肉喝烧酒,吃得高兴了就骂上两嗓子,不高兴了再骂上两嗓子,吓得刀把村全村老少噤若寒蝉,直到中午十二点也没有见一个人出来。
他老婆要给他换洗沾满狗血的衣服,他不让。
他悄悄给老婆说道:“既然狗日的们认为我疯了,从今天起,老子就疯了,我天天扛着铡刀上街转,我不把这些王八蛋们揉成一堆破抹布我他妈不姓胡!”
从这天起,胡建伟脸不洗、头不梳、须不剃,醉醺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丝,天天扛着铡刀穿着血迹斑斑的铡刀在街上骂街,整个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形象,当他以这副尊容出现在大街上时,谁要说不怕绝对是他妈的吹大象逼。
十几天下来,刀把村村民被他摧残得内分泌紊乱、生物钟失调,他不躺下睡觉村民们绝不敢出门上街,他睡着了大家才敢开门出来打点水摘点菜。路过他家的一切私有财产时都绕着走,然后匆匆忙忙跑回去做点饭吃,唯恐不小心撞见杀人恶魔胡建伟。人人感到自危、人人自顾不暇,鸡、羊、狗等动物便没有人管了,完全处于自生自灭状态。
十天下来,村里的小动物几乎被他杀绝了,能吃得都被他煮了吃了,不能吃得就扔在大街上人任其腐烂生蛆,加上他扔到家家户户门前的骨头、皮毛、内脏等,刀把村一时间迅速淹没在一种恶臭难闻的气味中。
秦帅早就得到了情报,他当时便大笑起来。
哈哈哈……自毁长城、长城自毁,胡建伟的村长肯定干不成了!
这正是他要看到的场面,他甚至希望这些村子中每个村子都出现一个胡建伟、李建伟、王建伟……X建伟,闹腾得越凶越好,最好村与村之间来个大火拼,桃树坪村好混水摸鱼、各个击破。
望着刀把村方向,他得意忘形地自言自语道:“跟我斗!凭什么跟我斗?拿什么跟我斗?靠什么跟我斗?用什么跟我斗?斗什么斗?能斗得起吗?当然斗不起,肯定斗不起,一定斗不起,绝对斗不起,百分之百斗不起,不可能斗得起,怎么会斗得起?斗得起才怪?”
最后,还飙出一段火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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