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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伊尔脸上的愤怒和讥诮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表情。他冰红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伪,又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他紧抿着唇,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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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诺伊尔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认命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他没有再看我,而是转身,声音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疏离感的冷漠,只是少了之前的尖刺:
“……跟我来。”
他迈开步子,径直朝着他的专属药剂实验室走去,步伐依旧带着他特有的、一丝不苟的韵律,但背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和……自嘲。
我知道,他妥协了。尽管百般不愿,尽管满心怨怼,他还是选择了救人。
我立刻跟了上去,甚至来不及和其他人多说一句。格莱奥他们面面相觑,最终也沉默地跟在了后面。
诺伊尔的实验室一如既往的纤尘不染,所有器皿摆放得如同艺术品。他走到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恒温保险柜前,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柜门无声滑开,冷气弥漫出来。他戴着特制的白色手套,极其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密封在透明水晶管中的药剂。
那药剂呈现出一种极其纯粹、不断流动变幻的银蓝色泽,像凝固的月光,又像流动的星河,散着一种清凉而圣洁的气息,与诺伊尔身上那股消毒水味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感觉心神宁静,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
他捏着那小小的水晶管,走到我面前。冰红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未消的余怒,有妥协的疲惫,有对珍贵药剂的不舍,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拿着。”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这是‘净蚀之光’,能分解最顽固的精神污染和欲望侵蚀。一滴就够了,稀释在纯净能量液中,通过静脉注射。记住,必须在缪斯压制力量尚存时使用,否则药力过猛,他的精神会直接崩溃。”
他顿了顿,冰红的瞳孔里最后闪过一丝尖锐的嘲讽,但这次,似乎更多是对他自己:“……看来在你心里,那个大地之子,比我们这些‘污秽’的海盗复制体,重要得多。至少……值得你放下身段来‘求’我。”
我没有反驳,只是郑重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管承载着卡修斯性命的银蓝药剂。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重。
“诺伊尔,谢谢你。”我真诚地说,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似乎没想到我会道谢),补充道,“这份情,我无名记下了。卡修斯……他值得被救。你们……也一样重要。”
他没有回应我的感谢,只是冷漠地转过身,开始整理他那些闪闪光的器皿,用行动下达了逐客令。但那微微僵硬的背影,似乎松动了一丝。
我握紧药剂,不再停留,转身快步冲出实验室,冲向停在外面的穿梭艇。时间就是生命!
身后,格莱奥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传来:“喂!无名!自己小心点!……那个卡修斯要是好了还疯,告诉我,我去‘开导’他!”
艾辛格也喊道:“需要帮忙打架随时喊我!”
凯兮则叹了口气:“唉……还以为有八卦呢……结果是救人戏码……不过,等你回来,必须补上布莱克的细节!”
迪恩将军站在远处,猩红的电子眼注视着我登上穿梭艇,微微颔。一切尽在不言中。
引擎轰鸣,穿梭艇再次冲入冰冷的宇宙。
回到战神联盟基地医疗室的过程快得像一阵风。缪斯看到我手中的药剂,星眸中爆出巨大的惊喜和希望。
我们立刻按照诺伊尔的指示操作。当那稀释后依然散着纯净银蓝光芒的药液,缓缓注入卡修斯手臂的静脉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起初,没有任何变化。卡修斯依旧昏迷,眉心那缕黑气顽固地盘踞着。
就在我的心再次悬起时——
“呃啊——!”卡修斯猛地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紫色烟雾,猛地从他眉心、七窍甚至全身毛孔中疯狂涌出!那烟雾带着令人作呕的欲望和污秽气息,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被那注入他体内的银蓝色光芒如同骄阳融雪般迅消融、净化!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卡修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浸透了治疗服。当最后一丝黑气被彻底净化消散,他猛地咳出一大口带着腥臭味的黑色淤血,随即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去,脸色苍白如纸,但眉宇间那股令人不安的邪气和戾气,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而纯净。最让人心颤的是,一滴纯净如水晶的银色液体,如同泪水般,从他紧闭的眼角缓缓渗出,滑落。
那是……被强行剥离的污秽与痛苦?还是……属于大地之子本源的、被唤醒的纯净之光?
我和缪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泪光。
卡修斯,那个纯净的小太阳……终于,被我们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净化之光驱散了污秽,也暂时抚平了风暴。但我知道,宇宙的阴影从未远离,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潜伏的危机,以及诺伊尔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都预示着,未来的路,依旧荆棘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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