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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了灵山?
到底是自从上了灵山,还是自从藏官刀失控,或者说……是自从那把刀第一次将自己从幻境中带走开始?
他心里浮现了一种可能性,面上却是眉毛一耷,移开了脸,故作可惜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你乘岚还做不到的事情,那神通你用起来,不是如臂使指吗?怎么还会需要问一把刀的意见。”
一边说着,他一边细细感受着自己的识海。
“死心吧。”乘岚直接戳破他的小动作,替他作下决定:“你若再不自己回去,遭逢任何意外,就只能自认倒霉。”
话音刚落,他便转过身,作势要拂袖而去。
他这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了,若相蕖还不见好就收,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再庇护相蕖。
相蕖连忙出声:“是不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告诉我?”
乘岚没回头,只有古井无波的声音传来:“是。”
沉默了片刻,相蕖似乎退让了半步,低声道:“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你是不是要去火山口?”
乘岚应道:“是。”
那是红冲的埋骨之地,三百年前,红冲死后,尸身堕入熊熊燃烧的岩浆之中,顷刻间便化为飞灰,什么也没能给他留下。
但乘岚现在知道,裹在刀上的白绢,其实是红冲留下的遗物,他不知道此乃何物,却珍而重之地将它们放在怀中,再也舍不得晾在外面经受风霜雨雪。
相蕖凝视着他的背影,仿佛进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若乘岚回头,便能看到他眼瞳发红,在漆黑的夜色中,仿佛眼眶里挂了两颗照明的火灵石。
“带我去。”相蕖说:“我只想看一眼,就一眼,看过了我就走,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烦你。”
乘岚毫不犹豫地拒绝:“痴心妄想。”
“那你就别怪我了。”相蕖冷笑一声,真气骤然爆发!
一瞬之间,匍匐在海中的整座灵山仿佛都颤抖起来,嗡鸣声中,隐隐有一道银铃声响彻天地——藏官刀回应了他。
“你做什么!”乘岚飞快地回身掠来,却在掐住相蕖脖颈的瞬间,身周景色翻天覆地,热浪席卷而来,两人竟是已身在火山口处。
相蕖被迫仰起头颅,修长的脖颈在乘岚手中挣扎,两只手勉强扒拉着乘岚,话语支离破碎:“你以为……只有你会缩地成寸?”
“你怎么会知道如何来到这里!”乘岚逼问。
灵山主峰自有阵法,除了乘岚之外,本不该有人能找到这里——除非,他真的是……
乘岚看着相蕖迫于压力高高仰起的下巴,岩浆的热气灼红了相蕖的肌肤,他眯着眼睛,但乘岚依稀看到,那双眼眸赤红,映照出了身侧的火光。
不,不是火光,是他的眼睛——
中计了!
嗟悔无及,霎时间,无形的烈火从乘岚的心中燃起,蔓延了五脏六腑,痛得他再也无力支撑,松开了手,单膝跪地。
乘岚知道这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可是,这神通怎么会让相蕖掌控?
一如无意湖边初遇时,乘岚对相蕖出手那般,只不过如今角色调换,轮到乘岚试图移开视线,却被一股霸道的力道抵住了,不得不与相蕖对视。
他的余光注意到脸侧的刀柄上分明刻着缠枝莲纹,心中更是大惊,竟然是藏官刀也叛变了,正抵着他的下巴,叫他无法移动,更有一股灼热的真气烧灼他的双目,叫他无法合上眼皮。
破碎的字句从他紧咬的齿间漏出:“你问了什么……”
相蕖才重获呼吸,狼狈地跪在乘岚身前,捂着喉咙不住地咳嗽。
方才乘岚下手可谓毫不留手,若非他早有准备,恐怕如今已是一缕怨魂了!
他瞪着乘岚,扯开一个逞强的笑:“哈哈……自然是你一定会撒谎的问题了。”
无意湖边一时失手,相蕖铭记于心,日日回想,后来又从程珞杉处听闻了些许说法,如今他早已对这双眼睛的神通有了诸多猜测。
若要发动,需得强制对方与自己对视,并在心中默问,或宣之于口。
如对方心地赤诚,据实以告,便一切如常;若对方起了一丝异心,无论最终心口如一还是口是心非,都会遭无形之火灼烧之刑,施术者亦会读到其内心真言。
不撒谎简单,可甚少有人能心地赤诚至此,可见此术严苛。
他看不透乘岚的心,似乎连乘岚自己都心结未解,既然如此,便有一个绝佳的问题,乘岚纵然想要坦诚也无法。
他问乘岚恨不恨红冲。
果不其然,乘岚摇摆不定,分明想说一句不恨,却被无形之火灼得弯得像只煮熟了的虾子,可见是恨的。
原本他还担心,若是乘岚当真心如澄镜,自己可就没了后手。如今成功靠这个问题拿捏住了乘岚,他本该心里一轻松,喜形于色——可他竟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气喘吁吁,甚至因为气息不稳,竟然有些鼻酸眼热。
半晌,相蕖调整好了气息,脖颈上的红紫指痕未消,看起来真是柔弱可怜,嘴上却不留情面,直接道:“你是不是为了文含徵,才向红冲复仇的?”
乘岚明知他已注定能读透自己的心,却还是咬牙切齿道:“是!”可他那忍受莲火灼心的模样,分明暴露了这并非他的真心话。
相蕖呆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看着乘岚倔强的、不服输的模样,忍不住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害死了他,你却不是为了他而向我复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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