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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外刘家的宴席被闹得一片狼藉,当时在场的富商大贾及其家眷,吓哭的吓哭、吓病的吓病,更有年迈老者,回家后昏迷了数日不醒。
事情大、在场的人多,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刘家一个古董商,全倚仗着镇上富户照顾生意,如今倒好,将人得罪个干净,富户们一瞧见刘家人,躲的躲、逃的逃,唯恐避之不及。
事情虽已过去几日了,可一想到当日的情形,仍叫人心惊胆战。
刘家气愤难当,连夜报了官,托人使银子,恨不能掘地三尺给人挖出来。
可当日夜黑,歹人蒙了面,没人瞧得出。而县衙门的兵卒人力不充裕,不可能十二时辰围着刘家转,况且席面上也没人受伤,兵卒们提着长枪、绕城搜寻了三日,寻到那把大砍刀后,便就此作罢了。
刘家门外乱,门里头更乱。
敞阔明亮的厅堂里,坐着刘、范两家人,就连范浔久病的老母都拖着病重的身体过来了。本来也没啥深厚交情的两家,一出了事儿,只顾着相互埋怨。
刘家大郎因为成亲那日范浔的当众“出卖”,一直心怀怨愤,发展到眼下,已经燃烧成恨意了。他坐在雕花椅子里:“我刘家做生意,从来和气生财,哪有这么大能耐惹上这种人,依我看,不定就是范秀才的祸。”
范浔简直要跳起来:“我的祸,我的什么祸?我一介读书人,打交道的都是做学问的儒生,这种喊打喊杀的事儿竟要栽在我头上?!”
范浔以前虽没见过熊熊,可他那架势,和他认识的一人实在太像了……没错,林家双儿那个相公,可他又清楚,那人不是他。
范浔心里起疑,可眼下这时候,他是如何不能承认这事儿与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就算是他带过来的脏水,他也得可着劲儿的泼出去。
一听他这话,范母一声呜咽,提着袖边擦了把泪。她因常年卧床,行为稍有迟缓,说起话来慢慢悠悠,她瞧去主座上的刘员外,轻声道:“亲家公,您容我说几句话。”
婚事被这么一闹,刘员外咋瞅范浔咋不满意,连带着这声“亲家公”都觉得不入耳。他们商贾人家,多少沾些迷信,他打心底头觉得这范秀才与他家犯冲。
见刘员外一直没说话,范母开了口:“那歹人进门,蒙个面、话也不讲,我儿穿一身红,一眼就瞅着了。这事儿若真因我儿而起,他做啥不砰砰两拳砸过来?可见不是啊。”
刘大郎一听这话就来气,他“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不是?不是他鬼吼鬼叫什么!把人往我这引,是恨我还没死吗?!”
范母吓得直往后缩起:“他没见过那场面,他怕啊……”
范浔一瞧他阿娘这个委屈模样,心里来火,可又不敢和人争执,只缩起个膀子小声袒护:“我娘好歹是个长辈……”
刘家大郎从来瞧不上他那副明明蝇营狗苟、却偏要装清高的虚伪模样,“啪”的撂下茶碗,指着范浔就要骂,忽的,有婢女自门外头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刘员外吹胡子瞪眼:“正堂是什么地方,容你走动!”
那婢女“啪”的跪在正堂外头的院子里,哭诉道:“老爷!小姐扯了绫子要自尽,刚被人救回来!您快去看看吧!”
“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椅子翻倒在地,刘员外站起身,冲出门去。
*
范浔昏礼上被打一事很快传遍了上河村,好事儿的婆姨们闲来无事就爱往堆里聚,流言蜚语乱飞,说啥的都有——
“说是刘家小姐的相好,两人情投意合好多年,那刘员外不顾闺女意愿,非许配给范秀才,那汉子哪能情愿,将席面砸了个稀巴烂。”
婆姨嘴里嚼着炒豆子,腮帮子鼓起,牙咬的叭叭响:“你这都哪儿听来的瞎话啊,我侄子在镇子米行做工,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你说、你说,我瞧你说出个啥来。”
婆姨又塞一小把炒豆子进嘴里:“那天打上门来的,分明是个人高马大的武夫,手里拎一把大砍刀。人哩刘家小姐可是贵女,咋可能瞧上这种汉子,再说了,要真是她相好的,那砸完了席面,咋不去抢人啊?”
婆娘们纷纷点头:“那是刘家生意上得罪了人?趁着席面客人多,故意砸场子?”
“哦哟哟我可听说,这么一搞,刘家脸面扫地,整个县城都没人愿意和他们打交情了。”
嚼豆子声音嘎嘣响,边上婆子也要了一把,抬手塞嘴里,这豆子干,嚼口里噎嗓子,她捂着胸口咳嗽两下:“张婆子你这豆子炒的太干巴,噎人。”
“不爱吃还我。”婆子瞥她一眼,继续方才的话:“不过我寻思,是刘家和范秀才犯冲。”
“你这就编排人了啊。”
“这也不是我说的。”婆子伸手招呼人凑近些,“我侄子可听说,刘家眼下是顶顶瞧不上范秀才,想着退亲呢。”
“退亲?他不是入赘的吗?”
一提起这话,几人又“咯咯咯”笑起来:“好端端的汉子,长得白白净净的,非要入赘。”
“要不咋说呢,瞧着人家有钱,巴结的哟。”
“还说什么文人风骨,我是没瞧出来,就是正儿八经的农家汉子,都没人乐意入赘。”
“早知道是这么个人,郑家婆娘都多余给他使银子,砸水泊里还能听个响。”
“嘘!别说了,人来了。”
几人闭住口,齐齐往路面瞧去,就见郑芷正提着镢头往这边走,该是给菜地除过草,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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