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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被攥得很紧,盛意垂了垂眸,没推开他,也没抽手。
“先吃药。”他哑声道。
“吃完药——”
“吃完药好好解释,”盛意打断,“我听你讲。”
身侧的人有一瞬间僵直,从他肩上起身,接过盛意递来的药,另一只手仍攥着他的掌心。
天气很冷,掌心贴着,已经起了暖意。
盛意要抽手,梁听叙不让:“你要去哪?”
“给你拿水,”盛意指了指他的药,“没水怎么吃药。”
“能吃,你别走。”梁听叙将药一并倒入口中,尽数干咽。
盛意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梁听叙的背,“不卡喉咙么。”
梁听叙摇了摇头,顺势又倒回盛意身上。
重逢这么久,盛意第一次觉得梁听叙粘人。
似乎在他们五年前,梁听叙都没这么粘人。
五年前,打情骂俏的话是有的,喜欢是有的,坚定的选择是有的,但盛意总觉得,梁听叙似乎总是憋着什么、藏着什么。
包容他的所有小情绪,很少会和他生气。
他从前总形容梁听叙情绪稳定,现在想来,应该是端着,放不开。
都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试着、剜着心递上自己笨拙模仿来的、自认为的爱,没有评判标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爱的方式正不正确。
他对爱的需求是外显的,会将自己所有的担忧摆在脸上。
偏偏梁听叙能够现他所有的情绪,照顾他所有的情绪。
太照顾他,以至于让他都快忘记了,梁听叙也是人,甚至梁听叙从小便被父母抛弃,只会比他更加缺乏安全感。
他以为的情绪稳定,只不过是梁听叙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轻易外露情绪,甚至骗过了梁听叙自己。
一旦崩盘,便再也刹不住车了。
刚刚收住眼泪,现在又开始滴了。
饶是盛意再铁石心肠,又怎么可能不触动。
这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第一个毫不保留把爱交给他的人,是他曾经的男朋友,他最喜欢的人,更是他这五年来念念不忘的曾经。
梁听叙总会记得他眼泪过敏,随身带着药膏。记得他低血糖,时不时给他塞两颗糖。记得他手腕有伤,总上手给他揉揉,带他定期看医生。
会精心给他准备惊喜。他喜欢storm,便让他和storm共演。他玩吉他,就给他定制了一枚做工精美的小鱼拨片。会偷偷塞给他两张独属于他的、特别的愿望券。
会带着他转移注意力,带他从弹不了琴的失落里走出来,陪着他玩乐队,陪着他四处表演,会在上台前轻轻捏捏他的后颈安抚他,会在无人的角落偷偷亲吻奖励他。
太多太多,盛意回忆起来都回忆不完,骤然现,原来他们之间并不只横隔着无可奈何,并不只剩分别的痛楚。
他这五年像是被困在那回转的、周而复始的盛夏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又一脚迈落满地雪白。
他总是很容易忘记。他很需要梁听叙,而梁听叙更需要他。
肩侧暖意捂着滴落的凉意,盛意眼眶也泛上了红。
“我去过曼彻斯顿,在,一年前的时候,”梁听叙声音哑得不成样,吐一句歇一句,“我见到你了,可我不能上前和你说话,我那时候太……太糟糕,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副样子……”
盛意一愣,没想到梁听叙从这里开始讲,讷讷道:“一年前……在机场的时候?为什么会糟糕。”
他还记得那时候,是他得知梁听叙死讯的时候。
梁听叙闷闷“嗯”了一声,吞着哽咽,选择性略过盛意的疑问,“导师帮我和你要手机号码,你怎么报了我不用了的号码?要是……要是我知道他们会在群里那些话,我该过去的,我该和你见上一面的……”
拥抱用力得生疼,盛意后知后觉现梁听叙在抖。
“我怕……”梁听叙说,“我真的害怕,你总是去雪地里待着,每年都烧,万一……万一你……”
“我好着呢,烧而已,烧过就好了。”盛意低声说,虽然这话说得没有一点说服力——他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又当着梁听叙了三天烧。
“你慢慢讲,我听你讲。”他想将梁听叙拉开些,给他擦擦眼泪,却拽不开。
梁听叙整个人都黏挂在他的身上,双臂紧紧锢着他,仿佛要把五年里抱不到的拥抱,全都抱回来。
“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真的没办法了……好像无论怎样都会伤害到你……”梁听叙声音含在喉间。
绕来绕去,绕不到开头。
盛意叹口气。他大概知道,梁听叙现在思维非常混乱。
“你先冷静下来,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问题,好吗?”盛意抬手在梁听叙背上轻抚。
尘封的过往将要展露,盛意也紧张,压下声音的抖,轻声问:“你第一次出国,是因为梁叔叔出了车祸吗?”
梁听叙蹭着他的肩,点头:“是一部分……爸不肯告诉我,他是被追债才出的车祸。”
盛意呼吸一滞,嘴唇颤了颤,沉下声问:“梁叔叔为什么突然出国呢?”
“去看梁秋,”梁听叙往他身边又凑了凑,调整成舒适多的坐法,“她生病了,只有那边能拖着。”
“……梁秋,”似乎抓到关键词,盛意喃喃重复,“梁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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