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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话里带着几分嫌弃,可是模样却比平时多了些俏皮和活力。
贾滟忍不住笑,拉她在旁边的靠枕上倚着,还将林绛玉身上的毯子分过去,搭在林黛玉的肩膀上。
“绛儿还小,又不像你这么聪明,你别怪他。他不记得没关系,以后你可以把自己记得的事情说给他听。”
林黛玉靠着身后的大靠枕,只觉得身上暖乎乎的,贾滟身上的那股幽香传来,跟母亲身上的香味并不相同,但同样好闻。
林黛玉双手拉着毯子,毯子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瞅着贾滟。
昏黄的灯光下,贾滟的头发有些散落,并不像平时那么明媚清艳,可是林黛玉觉得此刻的贾滟有着说不出的好看,而且还让她有种想亲近的感觉。
“太太。”
贾滟看向她。
林黛玉:“你从前见过我母亲吗?”
杨嬷嬷在旁边听着林黛玉话越来越多,连忙说道:“姑娘,如今大晚上的,您正病着呢?还是早点歇了罢。”
林黛玉却说:“我白天也睡,晚上也睡,身上又痒又疼,头也疼。晚上乳娘帮我擦完身子换了衣裳,感觉好多了,不太想睡。”
杨嬷嬷哭笑不得:“你不太想睡,太太也要歇呀。她这几日都在闲云阁里,哥儿半天也离不得她,眼下好不容易睡安稳了,得让太太也趁着他不闹的时候歇一歇。”
其实贾滟白天的时候在明雪堂补过觉,感觉还好,并不是那么累。
人身体累不累,有时跟心情也息息相关,她看到两个玉儿已经度过最危险的时候,病程将要到水痘结痂痊愈的阶段,心里也高兴。
而且难得林黛玉主动跟她聊天,问关于贾敏的事情。
想要拉进距离,不都得从彼此都熟悉的人、寻找彼此共同的记忆开始么?
贾滟跟杨嬷嬷说:“我白天也歇过了,如今也不是很想睡。倒是嬷嬷,累了不必在这儿坐着,在外面的榻上歇会儿也好,有事我会叫你们。”
杨嬷嬷:“……”
杨嬷嬷无奈,只好随贾滟跟林黛玉说话,她虽然累,却还在里间坐着,她也好奇贾滟会怎么跟林黛玉说贾敏。
林黛玉见贾滟说不累,眨巴着眼睛看她,又重新问了一遍:“太太,你见过我的母亲吗?”
贾滟回想了一下,说道:“当然是见过的,但是你的母亲比我要年长好几年,她出阁的时候,我不过略比你大一些。我又不像你这么聪明,记性也不如你好,对你母亲的记忆还是有些模糊的。”
林黛玉听了,神色有些失望。
小姑娘失望的神色落在贾滟的眼里,她有些莞尔地伸手揉了揉林黛玉的脑袋,柔声说道:“我那时并不在荣国府里住,我的父亲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一亩地和两间屋子,和母亲弟弟的日子过得很窘迫。但是我母亲的针线做得好,每逢换季过节,荣国府里的针线房有时忙不过来,会分给我母亲一些针线活。我还有个舅舅,做香料生意的,每逢端午,大伙儿都会到他那里买些香料做荷包。”
虽然都是贾氏一族的姑娘,但贾滟从小的日子跟贾敏是云泥之别。
贾敏是国公之女,尊贵无比。
那时贾母还年轻,虽然贾代善已经去世,到荣国府的势力和财力还都是顶峰时期,贾敏身为国公府最小的女儿,养在国公府里,规矩多排场大,旁人想见她一面,那是很困难的。
贾滟家那时不过是荣国公府的穷亲戚,几乎没有机会进入荣国府的二门。
不过几乎没有机会,也不是没有。
贾滟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慢慢说道:“那是你母亲出阁那年的端午节吧,我母亲为了感谢荣国府针线房的管事媳妇平日念着她,分给她一些针线活干,所以去我舅舅那里要来一些冰片麝香之类的香料,做了几个荷包给管事媳妇送去。那时我跟着母亲一起去的,管事媳妇带着我和母亲去了针线房说话,在抄手游廊上碰到一个穿着水红色白梅褶子的姑娘……”
记忆里那个穿着水红色白梅褶子的姑娘眉目如画,举止优雅端庄,身后跟着十来个丫头婆子,管事媳妇见了她过来,连忙带着贾滟和她的母亲侧立在旁,笑着说向请姑娘安。
贾敏只是微笑着颔首,便带着那宛若小尾巴似的十几个丫头婆子走了。
那种惊艳和震撼的感觉,如今似乎还在心中回荡。
贾滟笑着跟林黛玉说:“那是我跟你母亲距离最近的时候了。”
林黛玉并不相信,她歪头看着贾滟,一针见血地问道:“如果母亲从未认识你,那她怎会托梦给外祖母,让外祖母将你认作女儿,嫁给父亲?”
贾滟:“……”
022
林黛玉的问题,让贾滟无语了片刻。
她哪能知道史太君到底是做了个什么样的梦,梦里的贾敏又是怎么跟史太君说的啊?
或许托梦只是无稽之谈。
贾滟又想到了白天时自己的梦,或许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许身边亲人离去之后,神魂仍然萦绕在亲人身旁。
梦中从她出生陪她走过小路的人,父亲是最早离开的,接着便是祖父母,唯有母亲陪着她到了成人的时候。
母亲说如果不曾老去,那么她又怎会长大。
从前是彻底唯物主义者的贾滟,这时难免变得唯心,她想也许是母亲看她太累了,所以出现在她的梦里,给她坚持和前进的动力。
此刻面对林黛玉的问题,贾滟也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或许是你的母亲后来在某一天,无意中见我与母亲一起到荣国府领针线活,那时我虽然穿得不漂亮,可是天生丽质,让你的母亲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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