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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遮山。
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赤膊少年拎着两个大木桶飞奔不停,他头发梳成两个发髻,被一条青布绳子绑着,额头和脊背上满是汗水,双臂青筋暴起,面容扭曲,显然如此负重奔跑,并不似他步履那般轻松。
终于攀上一块平地,少年赶忙放下木桶,随即头顶触地倒立身体,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之后,这才站起身来,继续赶路。
如是反复,终于在第三次倒立后,他一口气冲上山顶,拎着两个大木桶飞一般穿过半开的厚重观门,直奔后院厨房。
厨房中水汽氤氲,一个布衣女子正在案板上切菜,听见门响,笑着回头道:
“这次可快了些……”
少年红着脸不说话,将两大木桶水都倒进水缸里,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剧烈喘息说道:“娘……娘亲……什么……时候……开饭……”
那女子眉眼如画,一头乌黑秀发束在脑后,头上围着一方麻布头巾,一身灰白麻衣,却依旧难掩动人风采。
“饭菜马上就好,你回来时,你师父打醮可结束了?”女子快速将菜切好倒进锅里滚沸的水中,看着青菜翻腾,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我回来时还没结束,要不我去看看?”少年终于喘匀了气息,恋恋不舍看了眼冒着蒸汽的大铁锅,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女子展颜一笑,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上明明才吃了六个大馒头,这么快便又饿了,看着那一大缸的山泉水,她心中暗忖,即便不长身体,单是这一大缸水挑完,怕也要多吃几个馒头了。
“不必去了,”女子擡手拢起垂落发丝,将其束在耳后,“再有一会儿也该结束了,你若实在饿得不行,不如先吃个馒头?”
少年咽了咽口水,摇摇头道:“还是不了,我怕师父又要罚我……”
“那也好,”女子掩嘴轻笑点头,“既如此,你先帮娘把碗筷摆好,等你师父来了再一道吃!”
少年点头应是,拿了碗筷到饭堂桌上摆好,摆到师父位置时,他特意挑了一双长度最接近的筷子摆上,还很是细心的调整好筷子的位置和角度,做完这一切,这才松了口气。
“怜儿,水可打好了?”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青衣女子款步进来,她头戴太极清虚冠,一身青色丝衣道袍,气度平和沉凝,言行举止宛如江水轻流,沁人心田。
“打好了!”少年躬身行礼,态度极是恭谨。
看着少年犹自赤裸脊背,青衣女子不由皱眉道:“为何还赤着身子?观中往来宾客多有女眷,你如此穿着,岂不唐突无礼?”
少年慌忙垂下头,嗫嚅道:“回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擦洗更衣,请……请师父责罚!”
“说话时擡起头来,”青衣女子语调威严,“唯唯诺诺,什么样子!”
“是,师父!”少年挺胸擡头,目光炯炯,只是一看到师父,还是有些不敢直视。
“行啦行啦,孩子都被你管的怕了!”麻衣女子端着饭菜摆上桌子,“怜儿,去换了衣服叫师姐妹吃饭!”
听见母亲为自己求情,少年如蒙大赦,匆忙转身就要逃掉,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到原处躬身一礼,这才一路小跑着出了饭堂。
看少年远去,青衣女子才嗔道:“每次我管教他你都舍不得,总是如此,还怎么让他成为栋梁之材?”
麻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成什么栋梁之材,都不如在这深山古观中平安百岁,红尘万丈,诡谲险恶,我可不希望他受此磨难……”
“你历尽世间繁华,看破红尘遁世而出倒也罢了,他一个热血男儿,真就随你我在这深山里隐居一辈子?”青衣女子在主位坐下,看着麻衣女子为她盛粥,不由感叹道:“放着锦衣玉食不去享受,到我这里端茶倒水,烧火做饭,这十几年,可是辛苦你岳大小姐了!”
“嘻嘻!”麻衣女子罕见露出娇憨神态,笑着答道:“玄真姐姐收留我们母子,结草衔环都难以报答万一,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粗使活计,谈何辛苦?何况你一身本事都教给了怜儿,对他比我这个当娘的都要上心,我心中感激,再怎么辛苦都是应该的……”
玄真伸手轻轻握住麻衣女子的素白玉手,又羡又妒道:“这般每日操劳,小手却还是如此白嫩,连个茧子都不生,溪菱呀,你是怎么做到的?”
岳溪菱脸色一红,微笑道:“我又如何知道?大白天的,你莫要如此没个正行,看被孩子们看见!”
“看见又怕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姐妹拉个手、亲个嘴儿又当得了什么?”
玄真笑容暧昧,旋即正襟危坐,轻声道:“他们来了。”
岳溪菱转头看去,果然一男二女蹦跳着朝这边跑来,正是儿子彭怜和玄真道姑的两个道童明华、南华。
三人之中,明华年纪最长,十六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唇红齿白,秀发披肩,饶是穿着素净的蓝色道袍,却仍难掩青春秀色。
儿子彭怜年方十四,身形却比明华更高些也更壮些,眉宇间稚气未脱,唇上细微胡茬隐约可见,却已有了些大人模样。
南华年岁最小,刚过完十岁的生日,她身形瘦小,双眼却极有神,明华帮着梳的一双冲天辫随着跑动摇荡不已,正是心性跳脱的美好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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