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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直自己开车子,只顾一路向前太久,都已经忘了怎么去欣赏沿途的风景了。”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夏雪平这样感慨道。
我特别喜欢十一月初的天气。
近几年“秋老虎”赖着不走的时候似乎越来越长了,而十一月初这仲秋转深秋时节,可以让人感受到空气里有一种湿度适宜的寒凉,却不让人觉得冷;但是当列车沿着FQ铁路线越往北走,车窗四角的玻璃上那雾气也越来越厚。
夏雪平虽然依旧不愿意穿上休闲款式的衣服——当然她也基本没有几件,自己的审美也并不在那些类型的服装上面——但在她的西装下面穿着的,是件黑色的薄羊绒衫;我故意为了追求与她相配的穿搭,也在西装里面穿了她给我买的那件白色高领打底衫。
只不过夏雪平今天穿的这件西装有毛料的里子,于是她并不觉得冷,而我则在车子快要到达G市火车站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从车厢外窜入的寒意,所以我现在真有点后悔把自己那件夹克放在家里——但没办法,我其实也已经好久没穿那件夹克了,我现在一看到那件夹克,就总可以回想起艾立威被击毙的那天,于是我也总能想起来艾立威;跟夏雪平在一起,就应该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离得远点,不是么?
当然,列车一路向北,铁路两边也开始出现大片广袤的金黄色玉米或者稻田地,要么是在像老旧纸张那样白中泛黄之上长出的枣红色的高粱,当然还有叶子已经基本掉光的、黑色枝丫交叉缠绕着洁白无瑕的白桦林,只是在每小时220公里的车上向车窗外看去,原本唯美又细致的写实画布就变成了连成红黄黑白一片的写意抽象宣纸,更何况今天的M省大部分地区都是霪雨霏霏,冰冷的雨滴把透明光滑的车窗玻璃敲成杂乱无章的凹凸透镜,所以即便透过车窗玻璃安静地盯上半天,也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尽管如此,还是影响不了戴上耳机听着音乐的夏雪平,欣赏并沉醉于车窗外面行走的风景;她似乎也好久都没出省了。
而坐在她身边的我,则一直牵着她的手。
一等座车厢里的人算上我俩也就四五个,其他人都是单人单个分散着,于是车厢里面就像是一场熟睡中的梦一般安谧;握着夏雪平的手,我又在幻想,这列车能一直开下去,永不停歇,然后我就可以永远这样牵着她的手陪她在身边,永远没有那些无聊或者与我们无所谓的人士,以及那些无趣又无意义的事情来打扰。
但这不可能,车终究是要停的;只是梦,也一定终究要醒么?
“到站了。”车速渐缓,夏雪平也像刚刚睡醒一般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我,她的声音也比平常多了十分的柔媚。
“嗯。”我搂着她亲吻了一下,她捧着我的脸眯着眼睛笑着。
就在我俩抱在一起缠绵的时候,一个从身材到长相都十分标致女乘务员突然坐到了我和夏雪平的身后,虽然她在低头看着手机,但是这一下却弄得我和夏雪平都有些羞怯,便同时松开了对方。
“外面怎么在飘雪花……看上去会不会有些冷?”
“那等一下,我帮你拿外套。”说着,我站起了身,把我和夏雪平的两只行李箱和背包都从行李架上拿了下来。
“我就不用了,我还觉得身上穿得有点多呢;倒是你,你拿你自己那件就行了,你可别着凉。”夏雪平拉着我的手,对我关心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微笑着脱下了我的西装外套,然后打开了我自己的行李箱,把她给我买的那件风衣从里面拿了出来。
“柳苮儿,到地方了。”正在我穿着风衣的时候,一个穿着黑丝袜、胸前扣子还解开了两颗、操着吴越地方口音的乘务长走到了坐在我俩身后的女乘务员身边。
“嗯,知道了。”
“待会儿跟姐走吧……”乘务长悄声对那个女乘务员猥琐地笑着——我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姿势尚可的女人也可以笑得让我感到全身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阴囊上的皮肤也在抽缩打褶,而且还让我由衷地想去揍那女人一顿,即便她跟我无冤无仇:“上次那三个大老板,还想着点你呢!让姐一人对付他们仨,姐可承受不了呀!”
“抱歉了,敏姐……等下我有事,今天就不过去了。”女乘务员不咸不澹地说道。
“咋啦?你男朋友回来了?我没听说哪个部队放假……”
“没有,就是有事,有要紧事必须得办。”
“那行吧,是正事的话确实不能耽误;但等你忙完,你再过来也行啊——而且记得下午跟我一起接辰辰去;辰辰要问你我昨晚去哪了,你就跟他说我在你家,昂!那臭小子,他爸都没看出来什么,他倒是很机灵!”乘务长的脸上依旧挂着猥琐的笑容说道,“我先撤了。哎呀,发个推,预告一下让群友打赏……”
那个姓柳的女乘务员在乘务长远去之后,摆着口型骂了一句脏话,又忍不住用手背抹干了已经从眼角渗出来的泪水。
“用这个吧,”夏雪平从自己的休闲裤里摸出一包纸巾,转身递给了女乘务员,“拿着。”
“谢谢。”那女乘务员连忙强颜欢笑地接过了纸巾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之后,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我和夏雪平对视了一眼,夏雪平肯定地看着我却没说话,我便转过头对那女乘务员问道:“需要帮忙么?”
女乘务员摇了摇头,打开那张纸巾掩住自己的下半边脸:“见笑了。”
于是我身上背着那只黑色背包,手里同时拎着自己和夏雪平的一对儿行李箱,回头看着夏雪平准备下车。
“等一下。”正哭泣的女乘务员突然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又擤了鼻水,对我和夏雪平说道:“龙宇锴先生和荀惠柠女士对吧?”
“是的。”我说道。
“请您二位等我一下,待会儿跟我走吧——徐远先生跟我交待过的:到了Q市火车站,让我护送二位出站。”女乘务员说道。
“徐远?”我和夏雪平都不禁一惊。
“是的,您二位在车门口等我一下,我这就过来。”女乘务员竭力收起悲伤微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准备去乘务员休息间拿东西。
夏雪平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倒不至于随时都可能掏枪,只是当她跟在我身后走着的时候,原本刚刚看向车窗外时候那种享受旅行的态度已然不见,却又不住地对我使着眼神。
我之前就从张霁隆那听到过徐远有一个属于他私人的人脉情报网,而且在我躲到“秋思”咖啡屋的时候也领教过,所以如果说徐远认识一个看似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乘务员,我倒是可以接受;同时我也理解夏雪平为什么对这个乘务员有戒备,一来这是夏雪平的性格和习惯使然,二来徐远在我和夏雪平出发前一点也没跟我俩交代过还有这一出,谁也说不好这个小姐姐是不是某些人派来的陷阱,再者,自从徐远利用我和夏雪平的禁忌关系要挟我俩,在我俩的心里便对徐远也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负面变化——虽然确实我和夏雪平在F市火车站进站的时候,明明被安检员检查出带了手枪,但是当我们俩出示了各自所持的那张假身份证之后,却被直接放行了。
所以,看着对这个女乘务员怀疑异常的夏雪平,我也对她点了点头,一直盯着那女人所走进的那间休息室的门;直到在那女乘务员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快出了车厢的时候,徐远给夏雪平发了一条微信,确认了让我和夏雪平跟着这个叫林苮的女人离开火车站,我和夏雪平才都稍稍放松了些许警惕。
“跟我来吧,两位,”林苮带着我和夏雪平走进了乘务组通道,看着周围还有寥寥经过的出站和进站的乘务员和乘警,我和夏雪平也终于放下心来。
站在横扶梯上,夏雪平完全目不转睛地看着走在我俩面前的林苮,这下倒是把对方看得害怕;直到林苮把我和夏雪平送出了站,领着我俩来到计程车乘降站后,她才敢壮着胆子对夏雪平问道:“您……您是有话想问我么?”
“好奇而已。”夏雪平点了点头,然后不假思索地问道,“我好奇林小姐跟徐远,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荀女士还是别问了,带你们二位走这个通道,只是我帮徐先生一个帮而已。”林苮羞恼地低下头,掩饰着说道,并且转过身去。
“让我猜猜吧——林小姐是有什么事,被徐远抓到把柄了吧?”夏雪平直截了当地问道。
“夏……惠柠……”我连忙拍了拍夏雪平的胳膊,想制止她对这个我俩之前素未谋面的女乘务员的追问,且生怕节外生枝;而且说实在的,我本以为依照夏雪平的性格,她并不会对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事情感兴趣。
林苮明显也是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提高了音调对夏雪平说道:“荀女士,我的事情跟您没关系!我只是在完成徐远先生嘱托我的事情,你……您倒是会猜!”
“那你激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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