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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在G市和C市,我和夏雪平也遇到了几乎相同怪异的人,跟他们对上了相同怪异、但外人听起来或许在的暗号,但是在第一天到达Q市的时候遇到的这一对,是我和夏雪平都觉得印象深刻的。
那白人男子一开口,竟操着一股比我还接地气的本地口音,礼貌地朝自己身后对我和夏雪平伸出手:“您俩位啥也别用多说,跟俺们走,这头请了!”
我和夏雪平依旧警惕,但也按照这一对儿怪异的男女的邀请跟在他们俩身后,左拐右拐走到一个僻静的街头,然后上了一辆凯迪拉克越野车。
按照那个男人的要求,我坐到了副驾驶,夏雪平则和那个女人坐到了车后座。
车子开过了会宁江大桥,宽阔的江面上是零星游过的捕鱼船,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江面的颜色看起来似乎要更浅一些,于是,这种有些颠倒的明暗分割,看上去让我感觉这要比想象当中的晴天应该更美;过了大桥,车子继续开往Q市偏北的郊区,距离满是高楼大厦或俄式复古建筑的市区越来越远,道路两旁,牧羊人去看着乖巧又有些懒惰的绵羊走进茂密而苍茫的白桦林,农忙的麦客驾驶着机械,戴着草帽咬着烟卷,专注又逍遥地驰骋在广阔无垠的田野里;在其中还有那洁白如玉、成群结队、悠闲转动的发电风车,与星罗棋布的、不停低头忙碌的各色石油井架。
车子最后终于停到一大片农田的尽头靠山涧的地方,那里零零散散地座落着几间瓦房。
我和夏雪平跟着那一对男女在丁字路口下了车,走到一户农家院里——很平常的一个农家院:南边是马厩,一匹极为壮实的踢雪乌骓抬头看了我和夏雪平一眼,吸了吸鼻子,接着低下头吃着竹簸箕里的苹果和玉米棒;东侧是存放粮食袋的木架,东北角停着一台拖拉机,上面摆着沾满泥土的编织袋和镰刀、镐头等农具;正西侧是用水泥砌成的晒粮台,下面是地窖;翻过晒粮台,也是那大瓦房的后面,便是种满了蔬菜的后院。
“两位,请!”那女人向前一步,帮我和夏雪平打开了门,掀开了门帘。
我本以为一走进门会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因为毕竟送我和夏雪平来的这对男女开的是凯迪拉克这样的车子,这可以说明徐远要我俩见的这位幕后老板应该很有钱,且不应该待在眼前这样一个看起来很一般的农家院里;可当我一走进去,我突然有一种失望的感觉,瓦房里面也是很平常不过的农居——平常的砖炕、平常的铁架圆桌、平常的塑料椅、平常的大红大绿的被面、平常的福娃抱鲤鱼的塑料挂历,以及一大堆平常到我都懒得描述的东西。
就连坐在炕头上的这个穿着衬衫的谢顶男人,看起来都很平常,小鼻子小眼睛,穿着看起来很朴素的白色衬衫和米色西裤,脚踩一双价格不超过二十块钱的塑料拖鞋;只是他正煞有介事地用着刀叉吃着面前盘子里的东西,看起来有模有样。
“侯先生,人,俺俩给您带来了。”白人男子说道。
“嗯,辛苦了。”男人看着我和夏雪平,很和蔼地笑了笑,“您二位就是徐远派来的?”
“正是。”夏雪平看着对方说道。
“信呢?”那人放下刀叉,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起来。
“您稍等一下。”我立刻放下背包,从里面找到了编号“1”的信,并且按照路上徐远追加的信息里的要求,把编号“5”和编号“8”的信一并交给了对方。
那人仔仔细细地拆开了编号“1”的信封,花了五分钟看了一遍,接着又花了差不多四十几秒又看了第二遍,然后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老疙瘩’啊,你有心了。”接着,这个姓侯的人把那个亚裔女人招呼到了自己身边,把面前的三封信都递给了她,接着将手一挥,那女人便离开了这间屋子走向后厢;旋即,侯先生又把那个满嘴东北话的俄罗斯男人招呼到自己身边,让他紧贴着自己坐下。
俄罗斯男人对着侯先生微微一笑,坐到了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吻了吻侯先生的嘴,吻完了又举起那只普通的玻璃杯给侯先生喂了一口酒……
——我和夏雪平登时目瞪口呆。
而紧接着,那个亚裔女人又回到了屋子里,对着侯先生点了点头后,也乖巧地坐到了侯先生的另一侧,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侯先生身上,也对侯先生的嘴巴狠狠地吻了一下,并且一吻结束,她还故意很嫉妒地瞟了一眼那个我和夏雪平一直以为是她男友的俄罗斯男人,然后自己从桌上拿了个杯子,往里面倒了些酒之后,下了炕,自己从后厨端上了两盘素炖西红柿胡萝卜土豆块,以及那看起来酱油色太重的肉食,自己留下一盘、递给那个俄罗斯男人一盘。
“哦对……我都忘了,您二位还没吃饭吧?”侯先生这时又马上对我和夏雪平问道,“要不要一起吃一点?今天刚宰的,烤刺猬肉。”
我倒是有些流口水,但是也不敢应承,要知道在东北这地界,基本有五种动物能不碰尽量别碰,所谓“胡黄白柳回”,即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并称“五大仙”,倒不是说任何的这些动物都不能碰,只是搞不好哪一只就是这五位仙家的直系子孙,就容易犯忌讳;这套说法在老百姓中间,无论满汉蒙回朝,哪怕是伪政权时期外来的日本人、沙俄人和南岛原住民,对此也都有共识。
这个侯先生敢吃刺猬,要么他找人算好了自己命硬八字大,要么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敢为了一口吃的去玩命的唯物主义者。
夏雪平一听,脸色更是略显苍白,她倒不是因为迷信民俗,而是因为刺猬这种动物算是夏雪平比较喜欢的小动物,在她小时候还专门问外公的同事借过一只刺猬幼崽,当做自己的宠物养过好一阵子;眼见着面前这人在吃自己最喜欢、还颇有感情的动物,换成是任何一个,心里都不会好受,但夏雪平肯定也清楚对方没什么恶意,而且看着面前三人吃刺猬时连细小肋骨中间的筋膜都吃得极为仔细,想必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名贵的存在。
于是夏雪平也没说什么,强忍着心里的难受对侯先生说道:“不用了,我们俩刚下车还未曾落脚,并且吃了两根马蒂尼宾馆的奶油冰棍,现在不饿。我们二人只想侯先生赶忙给安排一个地方,让我们去休息一下。”
“既然荀女士和龙先生都累了,那好吧。”接着,侯先生直接从自己的身后拿出了一个崭新的黑色赫尔墨斯小牛皮钱包,让那个亚裔女人把钱包递给了我。
钱包里面有三张卡,分别是两张房卡和一张信用卡。
接着侯先生又问道:“二位都会开车吧?”
“会的。”夏雪平回答道。
“伊万,把车钥匙给他们。”
那个叫伊万的俄罗斯男人,随即也把车钥匙很随意地丢给了我。
但听侯先生郑重地说道:“二位的行李既然都在来的时候那辆车上,那么这辆车二位就拿去开吧,别嫌车旧;车上有加油卡,全L省的加油站可以通用。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二位这几天如果想去Q市或者去更远的地方玩,回来的时候按照这个地址就行了——在住的地方所有吃喝消费,会直接记到房卡上;当然如果觉得房间住的不舒服可以换房,觉得我安排的地方不好还可以换住的地方,一切消费都从我的信用卡里出就好了。信用卡没密码,至于额度,只要二位不购置不动产,怎么花都可以——为了二位的安全,也为了徐远的宏伟蓝图,希望二位别客气,如果不是付现金的话,请全都用鄙人的这张卡消费。”
夏雪平一听天上掉了这么大馅饼,反而忧心忡忡。
拿着这只钱包,我也突然觉得有些烫手:“侯先生,我斗胆问一句:您究竟是什么人?”
“嘿嘿,老弟还不知道呢吧!我大哥可是咱们……”
伊万刚开口说了没两句,便被侯先生瞪了一眼,他立刻闭了嘴。
侯先生看着我,悠悠地说道:“小兄弟,这个你不该问,就像我知道你肯定不姓龙、你身旁的这位也肯定不姓荀一样。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做什么。”
“呵呵,江湖规矩……”夏雪平在一旁冷笑着,低下了头。
“没错,荀女士说的对,这就是江湖规矩。”
“那我还有个问题,”夏雪平问道,“您对徐远的信有什么答复,需要我俩转达的么?”
“没有了。辛苦二位。”
“那么另外两封信呢?”夏雪平追问道,“侯先生也会按时转交么?”
“已经烧了。”侯先生直言不讳道。
“什么?烧了!”
“嗯,我刚让娜塔莎去烧的。”
我瞬间怒火攻心——我感觉自己和夏雪平被耍了一般;但再冷静下来想想,他要是敢把那两封信烧了,那这里面还有事情:“侯先生一定是把信的内容记在脑子里了,然后等跟那‘3号’还有‘8号’见了面,直接口述给他们吧?”
“没错。其实徐远还是多虑了,他其实只需要派人来,跟我见个面,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东西也都不用交给我,我就会明白他的意思了。”
夏雪平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对侯先生说道:“谢谢您把话说清,我们是替人办事的,侯老板解释得清楚,我们心里也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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