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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撒手,脑袋沉沉地撇向我的方向。他仿佛就憋着这口气在等我,等到了我,我爹才能安心离去。
最后,他把宗子期当作他的子嗣,他的传承,他的捍卫者。
我在西北军营留了两日,再见宗子期,是他来下逐客令:「娘娘,恕臣冒昧,老将军要入土为安,娘娘在这,怕是扰了老将军生后清净。」
「你恨我至此,竟是瞧我都嫌碍眼?」
宗子期不看我,也是打那之后,西北也好,京都也罢,他跪皇上却不跪我,他敬皇上却瞧也不肯瞧我一眼。
「是老将军走前交代,身前生后,不想再与娘娘瓜葛,您千金玉体,还是早日回朝,莫受这风吹日晒的好。」
我问他:「你叫我什么?」
他说:「娘娘。」
我问他:「我爹叫我什么?」
他说:「皇后。」
我问他:「那漓漓是谁?」
他不再应答。
漓漓是一壶薄酒,随着那日他的烂醉被扬撒在西北的土地上,化成满营酒香,最后干涸于这方荒漠。
我当然记得这些年我爹和我说过的话,我也当然知道我不再是漓漓,而是穆州的皇后,是西北六城未来的主人。
我去牵我的马,我的马老了,牵着它,我想起来时的滚滚黄沙中,它渐重的气息,渐慢的步子。我摸着它的皮毛,仿佛看见马背上的日子,看见西北六城的轮廓,看见我誓要血洗夜戎的朝朝暮暮,而如今,我攀附着权力一点点膨胀,它也老成了这样。
「我们走吧,这里不欢迎我们了。」我抱着它的颈脖,把脑袋依在它的眼睛旁,眼角久违的泪花溢出,慢慢濡湿它眼角的一寸白毛,「我爹走了,这世上,只留我一个人了。」
军营外,宗子期送别我,我最后问的一个问题是:「倘若真有我爹说的那日,你会怎么做?」
「若真有乱臣贼子,臣必除之后快,尽人臣本分,捍秋家名节。」
「那就好。」我拍了拍他的肩,「本宫等这一日。」
「娘娘。」宗子期唤住背过身的我,「臣,永远不愿有那一日。」
我笑了笑,一扯缰绳。
前尘往事忆起来总是叫人感伤,饶是我以为自己这些年早已铁石心肠,心还是揪着痛。
一盏酒遁入地面,我和我爹说:「那一日,就快了。」
在月下自斟自饮了两盏后,不出所料地觉得闷酒醉人,了无情趣。霍江沉自然不会陪我,想来想去,我让人去狱里提了卫言卿。
卫公子身上的伤养好了一些,衣襟下斑驳的鞭痕却还是若隐若现,瞧着叫人心疼。
「娘娘身子无碍了?」他瞧见我安然无恙,一时间竟不知该欣喜还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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