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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阮窈径直向卧房而来,重云先行将她拦在了外面,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可擅闯。
门外那道纤纤身影就此停住,不再近一步,继而身子一晃,在阶上跪了下来。
烛火摇曳着,裴璋倚坐在软榻上,抬眼望过去,恰巧能见着她映在隔扇之上的身影。
似乎正微微发着抖。
他缓缓收回眸光,手中仍执着书卷,仿佛浑不在意,又翻过一页。
孤灯向晓,抱影无眠。
除去他偶而的咳嗽声,门外那道身影悄然无声,纤细的脖颈像是凋萎的花枝,一动也不动地垂着。
直至夜已三更,北风刮得一阵紧过一阵,外头忽然哗哗落起雨来,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
一道细弱的哭声如泣如诉,在凄凄风雨中轻颤不已,缠蜷而上,紧紧贴着他的心神。
回首过往某些铭肌镂骨的时刻,此幕近乎恍如一场似是而非的梦寐。
门外的纤细剪影紧接着瑟缩了一下,看上去摇摇欲倒。
裴璋终究还是缓缓起了身。
拉开房门的一瞬,黏腻而潮湿的雨雾朝着他涌来,顷刻间便浸润了他。
跪在阶下雨帘中的人像一瓣倾颓的花,将尽未尽,素白的脸孔好似要被雨珠所揉碎,令他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
“为何要跪?”连日以来,这具肉身缠绵病榻,他的嗓音也含着几分低哑。
阮窈浑身湿透,冷得像是被浸在了一坛雪水里,无法抑制地发抖。
她眼睫和发丝上全坠着水,连抬脸看他都显得费力。裴璋的面容在雨水里影影绰绰,瞧不清楚。
于是她只好微低下脸,用力眨了眨泛红的眼,想要去拉裴璋垂在阶上的素白袍角。
“我有话要同公子说……”
细白的指尖轻颤着伸出,还不及触到那块衣角,他已然先行向旁避开,并不愿意让她碰到自己。
阮窈抬起的手僵硬地停住,片刻后,抽咽声却更大了。
他只是垂下眸,目光在她身上略微一顿,唤来侍从交代了一句,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房中。
她愣了愣,忙也撑着手站起来,只是跪得久了,腿脚又痛又僵,还不待站直便向前绊去。
裴璋伸臂扶扯了她一把,继而很快又轻飘飘抽回手,竟较当初在山寺时更要疏离几分。
很快有侍女带了她下去。
换下湿衣时,阮窈才恍然发觉,房内她原本的衣裙首饰一应消失不见了,所有与自己有所关联的物件也全被清了个干净。
再折返时,裴璋的卧房内正燃着薰炉,与门外的寒风冷雨恍如两重天地。
他披了件厚重的氅衣,火光摇曳着映在青白的脸上,神色像是死水一般平静。
阮窈的指尖有些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畏惧。
裴璋略有察觉,倒了一盏热茶递于她。只是这样一件并不费力的事,他也侧过脸去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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