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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空大师的棺椁停在偏殿的第七日,昭宁正对着经架上的《药师经》研墨,砚台里的松烟突然泛起细不可察的银鳞。她捏着狼毫的指尖顿住——三日前替三叔誊抄《金刚经》时,也曾在墨香里嗅到过若有若无的硫磺味,与慧空临终前口中的藏红花气息诡异地重合。
“姑娘,老夫人差秋菊送新墨来了。”春桃掀开棉帘,冷风卷着细雪灌进暖阁,秋菊捧着漆盒低头站在阴影里,腕间银镯刻着柳氏房中的缠枝纹。昭宁抬眼,看见漆盒边角沾着半片靛青碎屑——正是第章里慧空指甲缝中的矿物颜料。
“有劳秋菊姐姐。”她搁下笔,指尖划过漆盒边缘,银簪突然出极轻的“滋滋”声。这是慧空圆寂前送给她的验毒簪,簪头星芒纹此刻泛着淡金微光——墨中果然有毒。
经卷在案上铺开,新墨的乌光里藏着极细的赤砂,昭宁盯着“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的起笔,忽然想起慧空曾说西域蛇毒“见血封喉,却畏星芒,唯狼血可乱其性”。笔尖在“药”字的绞丝旁打了个颤,墨汁顺着笔锋渗向袖口,她猛地抬手,几滴墨渍恰好溅在秋菊递来的镇纸上。
“姑娘当心!”秋菊慌忙用袖口擦拭,月白缎子上顿时晕开小片墨痕。昭宁歉意地笑:“劳烦姐姐帮我换件干净襦裙吧。”指尖在秋菊腕间银镯上轻轻一按,藏在指甲缝里的赤砂粉便顺着墨渍渗进织物纤维——那是她今早从慧空遗物中找到的蛇毒解药引子。
七日后的戌初,禅房外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昭宁吹灭烛火时,正看见秋菊蜷缩在月光里,苍白的皮肤下泛着青紫色脉络,像极了第章令牌上被星芒灼焦的麒麟纹裂痕。
“老夫人请了城西的张大夫!”春桃扶着门框喘气,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意,“说是……说是西域蛇毒。”
昭宁掀开棉帘,雪光映得秋菊溃烂的指尖格外狰狞。她想起三日前在藏经阁查到的《毒物志》:“西域蝮蛇毒,遇星芒血则凝,遇狼血则沸。”掌心的星芒纹在袖中烫,却故意踉跄着跪下,指尖划过秋菊腕间——那里的墨渍已变成深褐色,正是蛇毒作的征兆。
“胡闹!”柳氏的鸾轿停在院门口,貂皮大氅扫过积雪,“星芒血脉金贵,怎能随便……”话未说完,张大夫已捻着胡须跪下:“老夫人,此毒唯有星芒血可解,迟则性命难保。”
昭宁垂眸望着秋菊扭曲的面容,突然想起第章里慧空圆寂时的黑血——那时她便现,柳氏房中的藏红花香,正是蛇毒的天然引信。此刻秋菊腕间的银镯还在烫,分明是柳氏借她的手,来试星芒血的真伪。
“祖母放心。”她咬破指尖,浅金色血珠落在秋菊唇上的瞬间,故意让袖中狼血混着朱砂的红点映在雪地上,“慧空大师曾说,星芒血可渡众生。”
秋菊的抽搐突然顿住,青紫色脉络以肉眼可见的度消退。柳氏在阴影里冷笑,昭宁却看见她袖中藏着的琉璃瓶——瓶身刻着的麒麟纹,与第章里三叔的假令牌如出一辙。
更漏声中,张大夫收拾药箱的动作突然一顿:“姑娘的血……似乎比寻常星芒血淡些?”
“连日抄经,气血不足罢了。”昭宁按住掌心,朱砂混着狼血的气息在袖中萦绕,“劳烦大夫回禀祖母,阿宁的血虽能救人,却也经不得几回折腾。”这话既是说给柳氏听,也是提醒自己——三日前在慧空暗格现的《驯狼经》里,恰好记着狼血易容术的解法。
柳氏离开时,轿夫脚底的积雪被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昭宁盯着最深处那滩暗黄,忽然想起秋菊每日送膳时,总会在她的粥里多搁半勺藏红花——原来早在第章令牌迷云时,柳氏便已联手三叔,用靛青毒和蛇毒双管齐下,试图逼她露出星芒血的真正成色。
“小姐,秋菊醒了。”春桃端着温酒进来,眼底映着窗外的火把——那是柳氏派来监视的暗卫,“她说……她说梦见一条青蛇盘在经卷上。”
昭宁摩挲着验毒簪上的星芒纹,忽然轻笑出声。秋菊腕间的墨渍,此刻该已渗进血脉,将柳氏用来试毒的蛇毒反逼回琉璃瓶。她想起第章里令牌内侧的“萧明庭印”,靛青与蛇毒的搭配,分明是三叔的符术与柳氏的毒术合流。
“去告诉秋菊,就说经卷上的青蛇,是慧空大师的护法。”她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炸开,“再让人送份谢礼给张大夫——他诊脉时故意在‘西域蛇毒’前顿了顿,倒像是替某人传话。”
春桃颔退下,昭宁望着案头未抄完的经卷,“毒”字的最后一勾格外锋利,像把悬而未决的刀。柳氏以为用秋菊做饵,便能引出她的星芒血弱点,却不知慧空圆寂前留给她的,除了“三”字线索,还有《毒物志》里夹着的狼毛——那是能乱蛇毒之性的关键。
窗外传来暗卫换岗的脚步声,昭宁摸出袖中令牌,麒麟眼的凹痕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她忽然明白,柳氏的毒计为何选在慧空头七这天——既是借佛经祈福之名行下毒之实,也是试探她是否真如三叔所说,不懂星芒血的藏拙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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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芒初绽时,最忌锋芒毕露。”慧空的话在耳边响起,她低头看着掌心被朱砂染红的星纹,想起第章里用狼血骗过暗卫的场景。柳氏要的,是让全府都知道她的血能解百毒,而她要的,是让柳氏以为她只剩这招可恃。
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昭宁忽然听见远处明心院传来梵唱——那是三叔每日亥时的功课。靛青与蛇毒,佛经与符术,三房与长房的博弈,此刻全在这小小的寺庙里交织。她蘸着狼血在帕子上画了个“三”字,血珠很快凝结成北斗状,与第章令牌上的焦痕分毫不差。
“小姐,张大夫的回礼送来了。”春桃捧着锦盒进门,里面躺着半块碎玉,“说是在城西药铺看见的,像极了老将军当年的佩玉。”
昭宁捏紧碎玉,边缘的缺口与第章里萧战山灵位前的痕迹吻合。原来张大夫不仅是柳氏的人,更是三叔安插的眼线,这半块碎玉,分明是试探她是否知道萧战山之死与玉佩的关联。
雪又下起来了,昭宁望着窗纸上的梅影,忽然想起父亲信中说的“北疆有雪,如星落旷野”。她将碎玉收进慧空留下的暗格,那里还藏着第章找到的残页——“萧明庭私铸令牌,柳氏染指毒术”,两行小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像两柄即将出鞘的剑。
更鼓敲过三声,秋菊的咳嗽声在隔壁响起。昭宁知道,这只是柳氏毒计的开端,接下来,她们必然会逼她当众献血,以坐实“星芒天命”的神话,再借“血克主”之名打压萧战庭一脉。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慧空圆寂前画的“三”字,早已让她看清三房合谋的破绽——靛青毒需七日作,蛇毒却要九日,柳氏算错了下毒的时辰,才让她有机会将计就计。
“春桃,明日去山下买些狼毫笔。”她吹灭烛火,星芒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就说……姑娘我要临帖,用狼血研墨,方显诚心。”
雪光映着她勾起的唇角,像极了第章里放生池破冰的锦鲤——看似被动的浮沉,实则是在暗流中找准了下一次摆尾的方向。柳氏的毒计,终将成为她反制的饵料,而那滴混着狼血的“星芒血”,正悄然在秋菊的血脉里,织就第一张反杀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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