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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房间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好像一只作恶多端的地狱厉鬼被抛下滚沸的油锅。
尖利的叫声凄厉无比,在屋子里回旋飘荡,很快穿破厚厚的夜幕,远远传开去,让人不由得心胆俱裂。
方学渐直直地站在门口,泥雕木塑一般,身子僵硬,双腿却在弹琵琶似地打颤,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有鬼啊!”初荷吓得花容失色,一头扑入方学渐的怀中,把小脑袋挤进他的臂弯,不敢转头去看。
方学渐轻轻透出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一手圈住她腰,一手抚摩她的背脊,强笑道:“荷儿别怕,有相公在,再凶恶的鬼也伤不到你的一根头发。”
“我……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老包在一旁小声的问,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进去,为……为什么不进去?自……自然要进去看看。”
方学渐很想就此撒手不管,让那个青衫书生自生自灭,但血管里的液体好像火一样在腾腾燃烧,身子一阵又一阵没来由地发热,心底下痒痒的,翻腾着一股探看究竟的冲动。
三人战战兢兢地挪步过去,不约而同地停在门口,方学渐把初荷护在身后,探头朝屋内望去,触鼻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桌上一灯如豆,一张苍老的人脸机械似地一点点转过来,绿油油的烛光抹在一道道沟坎似的皱纹上,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他不住颤抖的右手握着一把黄澄澄的利刃,宽而薄的刀锋弯成一个奇异的弧形,像一钩明亮的上弦月。
微微上挑的刀尖上正有一粒水珠一样的黑色液体掉下来,落在他斑斑点点的胸襟上,瞬间开放成一朵妖艳的小花,触目惊心。
裘神医的脑袋依旧耷拉着,松树皮似的粗糙面孔好像得意地笑了笑,眯缝成线的眼睛里慢慢流出一丝疯狂的光来。
他颤抖着举起左臂,鸡爪一样的五个手指抓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几条黑色的血液蚯蚓似地随着他的手臂爬下来,消失在他的衣袖深处。
方学渐头皮一阵发麻,背脊上凉飕飕的,惊恐的眼神顺着那只枯瘦的手臂一点点抬高,离那两片水蛭般蠕动的嘴唇越来越近,突然听见两声低低的“咕噜”响,裘神医突兀的喉结迅速地上下滚动了几次,然后吃力地张开嘴巴,露出孤零零的一颗犬齿,手掌一送,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塞了进去。
方学渐膝盖一软,扑地跪倒在地,胃里一阵翻天覆地的酸苦,捧着肚子呕吐起来。
初荷往里张了一眼,看见一个地狱里的恶鬼正在舔着手指上的鲜血,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裘神医毕竟年纪老迈,一惊之下,身子一仰,坐着的凳子往后便倒。
老包健步赶上,及时扶起他的身子,大笑道:“想不到当年号称‘大内第一刀’的裘神刀,割起子孙根来还是这么利索,真是老当益壮,难能可贵。”
方学渐好不容易才吐尽肠胃里的存货,一地腥臭。他现在才知道这个老包真是混蛋,自己好歹也是一庄之主,居然被他耍得团团转。
而所谓的“裘神医”,不过是皇宫“敬事房”管下一个负责阉割“净身者”的刀手,那个青衫书生不是……
“他奶奶地,你到底是什么人?”方学渐怒火攻心,咬牙切齿地看着老包,破口大骂。
“臭小子你找死,敢对包爷这么讲话,先吃我一脚。”
不知什么时候,方学渐的身后已站了两个灰衣汉子,一高一矮,手中的三股钢叉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前面一个汉子矮墩墩的十分壮实,话没说完,提起一条又粗又短的大腿,往他的背心猛踹。
方学渐急忙运起内力,丹田中却懒洋洋的不见丝毫动静,一口气硬是提不上来,心道不妙,身子向前扑出,屁股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剧痛入骨。
他一下跌了个狗吃屎,脑袋撞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懒洋洋的感觉像燎原的大火烧遍全身,一身精湛内力半点使不出来,一时头重脚轻,好不容易用双臂撑起身子,背后又挨了重重一脚,又气恼又悲苦,真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
“把他抬过来,让裘老爷子开第二刀,洛阳城里敢和龙帮主抢女人,你还算第一个。”老包却偏偏要叫他生不如死。
方学渐差点晕厥过去,想到那柄奇形怪状的锋利小刀,不由一阵毛骨悚然,他用力抬起下巴,哀求道:“包大哥……不,包大叔,我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今天下午你不是很出风头么?洛神园里那么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不敢开口出价,你这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小臭虫,却一个劲地在后面叫嚣,让我们龙帮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老包冷冷地回视他的目光,讥诮而淡漠,好像真的在看一条臭虫,他挥一挥手,两个灰衣汉子抬起方学渐的身子,走到床沿。
高个子提起长腿,把青衫书生的身子踢到床的里侧。
两人放下方学渐的身子,在床沿坦平摆好,矮个子松开他的脚脖子,动手来拉他的裤带。
方学渐一转眼看见裘神医亢奋而得意的目光,这是一种饥饿的野兽捕获猎物时的目光,从眼角一个针眼大小的一丁点地方流出来,却比钢针还犀利,扎人生疼。
裘神医干瘪的嘴唇上还残留着一抹鲜红的血迹,他的喉结却又开始有规律的上下滚动,咕噜、咕噜,低下头仔细注视方学渐的裆部,右手颤巍巍地提起那把专门阉割男人生殖器的“圆月弯刀”,寒光夺目。
方学渐吓得几欲晕去,全身剧烈颤抖,扭过脑袋,不敢观看自己的下体被人切割、吞食,闭上眼睛等待人生最悲惨的一幕,口中狂念“南无阿弥陀佛”,忽听旁边有人痛苦地呻吟两声,一个虚弱的声音道:“我这是在哪里?”
他好奇地睁开眼睛,只见对面一张苍白无比的面孔,离自己不过一尺三寸,正是那个和自己并头睡在床上的青衫书生,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步其后尘,心头一阵发酸,叹了口气,道:“这里一班大鬼老鬼,矮鬼高鬼,自然是地狱了?”
青衫书生艰涩地笑笑,道:“兄台真爱开玩笑,你喷出来的气都是热的,怎么会是鬼呢?”
方学渐哭丧着脸,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又叹了口气,道:“现在还不是鬼,再过一会就要变成比鬼都不如的太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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