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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月蚀之夜（第1页）

皇陵最深处，时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凝固成一块巨大而冰冷的墨玉。空气粘稠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千年封土、冰冷岩石和某种无形压力的混合气息，沉甸甸地压迫着胸腔。绝对的死寂并非空无，而是被一种低沉的、无处不在的嗡鸣所填充。那嗡鸣源自脚下，源自四周，源自头顶看不见的穹顶，仿佛整个庞大的山体都在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跳中微微震颤。

黑暗，是这里的主宰。并非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是一种浓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墨蓝。就在这片浓墨般的底色之上，一个巨大得乎想象的圆形法阵，如同从地狱深处浮现的烙印，占据了整个地底空间的中心。

法阵由无数深陷于漆黑地面的沟槽组成，沟槽内流淌着并非熔岩，而是一种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暗金色液体。这些液体缓缓蠕动，散出极其微弱的、不祥的幽光，勾勒出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法阵轮廓——层层嵌套的复杂几何图形，扭曲缠绕的远古符文，以及位于最中心区域，一个由数圈急旋转的暗金符文环拱卫的、微微凹陷的圆形主位。

无数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符文，如同呼吸般在法阵各处明灭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带起一片片幽蓝色的光雾升腾而起，又在触及上方浓稠的黑暗时悄然湮灭。光芒照亮了法阵边缘矗立着的、形态狰狞的不知名兽石雕，它们空洞的眼窝里，幽光流转，如同活物的窥视。整个大阵散着一种恢弘到令人敬畏、却又诡异到令人骨髓生寒的气息，仿佛连接着宇宙间某个冰冷、漠然、充满恶意的核心。

在这巨大法阵的最外围警戒线上，人影幢幢。

青鸾一身深青近黑的紧身劲装，如同融入阴影的墨玉。她背脊挺得笔直，如同最坚韧的修竹，屹立在所有死士的最前方。她的佩剑“青霜”并未出鞘，只是紧握在手中，剑鞘在法阵幽光的映照下流转着内敛的寒芒。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冰霜，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浓稠的黑暗，以及更远处那传来阵阵非人嘶嚎的方向——血池石室。

她的身后，是数十名同样身着玄黑劲装、气息内敛如深渊的死士。他们如同沉默的礁石，分散在警戒线上，手中的武器在幽光下偶尔闪过一线冰冷的锋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凝重，空气在他们周围凝固，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冰层，将大阵核心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他们的目光，如同最忠诚的猎犬，紧紧追随着警戒线中央那个唯一的身影，那是他们效忠的帝王，也是他们今夜必须用生命守护的阵眼。

楚明凰立于法阵主位之上。

她褪去了所有闲适与慵懒，换上了一身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玄色祭服。衣料厚重，仿佛由最深的夜色织就，其上用极细的暗金丝线绣满了繁复古老的星辰轨迹与神兽图腾。宽大的袍袖垂落，袖口和领缘镶嵌着同样暗沉的玄铁护甲，边缘流转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她如墨的长被一顶造型古朴、镶嵌着幽蓝晶石的玄铁冠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冷硬如玉石雕琢般的下颌线。

此刻的楚明凰，不再仅仅是人间帝王。她如同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神只，周身散着一种威严、冰冷、不容亵渎的凛然气场。祭服勾勒出她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在法阵幽光的映衬下，她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峭，仿佛独自支撑着即将倾塌的天穹。她的神情肃穆到了极致，凤眸深邃如渊，倒映着脚下明灭不定的符文幽光，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斩断一切后路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星辰的意志。

她的目光，穿透了层层旋转的符文光环，落在了法阵最核心的位置。

那里，是整个巨大法阵能量汇聚的焦点，一个微微高出地面、由整块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表面同样蚀刻着极其精密的引导符文，此刻正散出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圣洁的孤岛。

沈昭就盘膝坐在这白玉平台之上。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中衣，在白玉柔光的映照下，身形显得越单薄脆弱。那块刻满符文的护心玉，被她紧紧贴在胸口的位置，隔着单薄的衣料，散出一种恒定而温润的热度，如同心脏的搏动，微弱却顽强地熨贴着她冰凉的肌肤，成为这片冰冷死寂中唯一的暖源。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嘴唇紧紧抿着，几乎看不到血色。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她紧绷的侧脸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身下温润的白玉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按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维持着盘坐的姿态。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尖锐的刺痛和窒息的寒意。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风暴眼的核心，毁灭与创生的交界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白玉平台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能量脉动，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每一次脉动都让她脆弱的灵觉如同被重锤敲击，头晕目眩。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远处那个玄色的、孤峭如神只的身影，怕那一眼会彻底击碎她强撑的勇气。她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膝前那方寸之地，感受着护心玉传来的温热，用尽全身力气去铭记那点温度，仿佛那是连接生与死的唯一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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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嚎，如同生锈的钢锯在疯狂拉扯着灵魂，猛地撕裂了地底沉重的嗡鸣与死寂！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扭曲的疯狂和无尽的怨毒，从血池石室的方向穿透厚重的岩壁和层层法阵的阻隔，狠狠地撞入每个人的耳膜！

沈昭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那嘶嚎中蕴含的绝望和疯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护心玉的温热似乎也抵挡不住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青鸾和外围的死士们，身体同时绷紧到了极限！握紧武器的手指骨节出细微的摩擦声，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嘶嚎传来的方向，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兽。

楚明凰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没有朝血池方向瞥去一眼。仿佛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嚎，不过是掠过耳畔的微风。她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牢牢锁定在核心白玉台上的沈昭身上。只是，在那绝对的平静之下，她负在身后的双手，在宽大祭服袍袖的遮掩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如同火山喷前兆的狂暴力量。

血池石室的嚎叫并未停歇，反而变得更加高亢、更加扭曲！如同濒死的野兽在出最后的诅咒！

“嗬……嗬嗬……天道……不灭……尔等……蝼蚁……尽归……虚无……！！！”

伴随着这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混合着血肉撕裂和电子杂音的疯狂嘶吼，一股庞大、冰冷、充满了纯粹恶意的意志，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苏醒的灭世洪流，轰然降临！

这意志无形无质，却沉重得如同亿万钧山岳，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碾碎一切的漠然。它并非来自血池本身，而是以血池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国师宿主为最后、最直接的“触角”，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缺口，疯狂地冲击而出！

嗡——！！！

整个皇陵地底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无数碎石簌簌落下！巨大的核心法阵边缘，那原本流转着幽蓝色光雾的防护光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爆出刺目的、令人心悸的深紫色强光！

轰！轰！轰！

沉闷得如同巨神擂鼓的轰鸣声，一声接一声，毫无间断地炸响！每一次轰鸣，都伴随着防护光幕剧烈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和荡漾！深紫色的能量如同狂暴的怒涛，狠狠地拍打在光幕之上，激起无数道刺眼的电弧，疯狂地窜动、撕咬！光幕在冲击下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这来自天外的恶意彻底撕碎！

深紫色的光芒映亮了楚明凰冰冷肃穆的侧脸，也映亮了白玉台上沈昭苍白如纸、写满惊骇的脸庞。那恐怖的冲击波虽然被光幕阻挡了绝大部分，但仅仅是逸散进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恶意和威压，就让身处核心的沈昭如坠冰窟，灵魂都在尖叫颤抖！她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护心玉传来的温热仿佛成了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胸口，试图抵抗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呃……”沈昭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盘坐的姿态几乎维持不住，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冷汗如同溪流般从她额角、鬓边滑落，浸湿了单薄的衣襟。她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狂暴的旋涡，无数混乱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疯狂地钻入她的脑海，试图撕裂她的理智！护心玉的光芒在她胸口剧烈地闪烁起来，忽明忽暗，仿佛在与那无形的冲击进行着殊死搏斗！

楚明凰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一直锁定在沈昭身上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沈昭身体的剧震、那强行咽下鲜血的痛苦、以及护心玉光芒的剧烈波动！那双古井无波的凤眸深处，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猛地腾起两簇焚心蚀骨的火焰！那火焰里燃烧着狂暴的愤怒、撕裂心肺的担忧，以及一种几乎要冲破理智堤防的、毁灭一切的冲动！

她负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玄铁护甲包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宽大的祭服袍袖下，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煌煌帝威与毁灭意志的金色气劲，如同即将喷的火山岩浆，在她周身轰然凝聚！脚下的暗金符文瞬间被引动，光芒暴涨，出高亢的嗡鸣！

她要出手！她要碾碎那胆敢冲击她阵眼的、来自天外的恶意！她要……

就在楚明凰周身气势即将攀升到顶点、那毁灭性的力量即将破体而出的千钧一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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