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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崇青脱口:“监守自盗。”
“大理寺右少卿樊仲吗?”
“学生以为不是。”云崇青敛目:“樊仲弱冠之龄高中探花,已名满天下。入仕十一年位居大理寺右少卿,前程似锦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前路。为了区区五十余万两金,折尽仕途,还连累父母妻儿,祸及几代,这明显是亏本买卖。”
莫大山低头,左手轻抚起自己的断掌。
云崇青观他神情平静,但心里却莫名的泛起涩意:“五十余万两金不是小数目,且一点没有追回。冒那么大的险,把金子盗了总不会藏起来,亦或摆家里观赏,肯定有个去处。”
这一点莫大山也思虑过:“谷晟十一年,朝廷有意整治南泞一代私盐买卖。因涉及颇广,皇帝下令由大理寺和户部主理。未免南泞府官商勾结、刁民逞凶,还特地从南齐门大营点兵两千一并往南泞。金库失窃那晚,把守金库的就是南齐门大营的兵。”
终于开口了,云崇青好奇:“与樊仲一同消失的有兵?”
“有,十二兵丁。”就在这片坟场里,没有与他扔在一处。莫大山放过自己的断掌:“谷晟十一年南齐门大营的总兵是当时的辅国公韩钰。”
“谷晟二十年,辅国公府因肉傀儡案下了诏狱。”因着沐宁侯府,云崇青有细究过辅国公府那桩案,其中疑点也不少,且存在太多不可言说的东西:“户部呢?不是与大理寺联合查办私盐案吗?”
“押了大盐枭陈昱之一族后,户部清点了金库便返京了。”
云崇青眨了眨眼睛,其实他这一个怀疑:“先生,南泞陈家积下那么厚的家底,贩卖私盐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廷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查,还就是南泞?您没怀疑过吗?”
沉默十数息,莫大山慢慢收紧左手五指:“冠南侯冠文毅提出要查的。当时他刚出孝不久,在朝上很是活跃。大家都以为他才袭爵,急于表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支持!!!!
第28章
冠南侯?云崇青有些意外但又不觉…太意外:“先生,文昭十三年川宁薛家私矿案,您有了解过吗?”
莫大山正想着,且当年朝廷要严办南泞私盐买卖时,他就翻查了川宁薛家私矿案的卷宗。此案正是由前冠南侯冠铭飞主理。同南泞陈家私盐案一般,薛家对私采灵丘银矿之事供认不讳,全族被押。
薛家的库房也被盗了,盗贼乃当时协同办案的南川布政使马良渡。马良渡偷运银的途中被冠铭飞现,人赃并获。因自知死罪难逃,其反抗激烈,终是死于冠铭飞大刀之下。
冠铭飞追回了薛家被盗的两百三十八万两银子,之后上缴了国库。杀了一个正三品的布政使,但带回了银,算是功过相抵。先帝只斥责了两句,并没追究其他。
南泞案几乎是复刻了文昭十三年的薛家私矿案。就薛家私矿案,云崇青也有两点疑惑:“先生,马良渡伏诛时才四十又四,在南川布政使之位已坐了两年,不出意外至多留一任,便会入六部。他想要银子,用得着盗吗?”
可以说整个南川想双手捧高送银予他的,数不胜数。
确实,莫大山两腮鼓动了下。
“另外…”云崇青接着道:“陈家贩卖私盐,库里都有五十余万两金,薛家偷采的是银矿,怎么就只有两百三十八万两银?”两百三十八万两银是多,但有了对比,那就是少了。
得亏谷晟十一年,户部在陈家金库被盗之前,清点过其中黄金,不然这点差距也被埋没了。
“您说…”云崇青难得露了一丝玩味:“薛家私矿案,到底是南川布政使马良渡偷运银被冠铭飞现,还是冠铭飞偷运银被马良渡现?”
然后冠铭飞杀人灭口,不好交代了,也就有了后来的两百三十八万两银的上缴。莫大山双目一阴渐渐眯起:“一个武侯,竟活拿不了一个文士,简直废物。”
一阵阴风来,云崇青仰望天,浅月已东升。
“这些现仅是咱们的怀疑,还需日后慢慢查证。若真是冠南侯府,那所谋定不小。且川宁、南泞两起盗案之间跨度达二十六年,我们都得有个…”
“应该就是了。”莫大山神色渐平静:“谷晟十一年,大理寺在接到皇令时,寺正原打算是亲自去的。只临行前,他老父夜半出恭摔了一跤,没撑几天就逝了。因此,大理寺左少卿要暂代寺正事务。”
“所以赴南泞的便成了右少卿樊仲?”云崇青凝眉:“合理合情,但又有些蹊跷。”
莫大山长呼一气:“樊仲在朝廷要办私盐案时,有去刑部调过薛家私矿案的卷宗。”眼看向学生,“我还记得当时给我拿来卷宗的人……”
云崇青挑眉,老师承认了。
“姓冠,叫冠文青。”许是那时,樊仲就注定要“死”了。有些事不经想,越想越合得上,他深恨:“九年前朗韶音给我来的信中,强调了一事,便是你姐姐会嫁进沐宁侯府。当时我只以为她是让我借势,现再想,怕是她早已怀疑上冠南侯府了。”
温三夫人?云崇青眉头一紧。
“老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莫大山恨极笑,回看过那满山的坟头,蹲下身拉了带来的冥纸:“我们将这些折一折,烧给他们。”
“好。”
“来过这了,咱们再去一趟镐州骆轴崖,那崖下也有两缕因陈家私盐案丧的冤魂。”莫大山老眼里滑过晶莹:“都是为师对不住他们。”
云崇青不知该如何安慰:“有人有心,即便您再谨慎,也难逃陷害。他们有的是法子让您开不了口。不过学生也相信,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只是已经太晚了,于那些死了的人,毫无意义。
走过镐州骆轴崖,师徒西去,也不赶时候,一路游山水一路议学,踏入山北省境内天都寒了。重上士子山,坐汉东亭里煮茶,论一番孔贤,说今年春闱引政题。石家屯外土地庙,没了记恩,已经破败。
云崇青记着记恩的交代,帮他上了供奉。
咸和洲繁盛更胜九年前,镇上都有了连片的四层楼宇。他们也是幸运,白日游长洲时,逢初雪。白雪飘飘下,远处孟元山美不胜收。
“学生第一次来时,就遇上千盏花灯祈愿。”
莫大山戴着斗笠,望着孟元山,凝目隐约可见繁花:“为师第一次来时,山上还没挂灯,更没红梅。”
“那早嘞。”船尾划桨的船家年岁也不小了:“俺爹说他七岁时,孟元山上有人开始凿山,一凿就是好几个年头。他抱上俺了,山上才挂灯。俺上头还有两姐姐一哥哥。”
云崇青感叹:“从建到挂灯,十几二十个年头!”
“差不多,俺爹七岁时是文昭…十一年,俺是盛平八年生的,算一算七加八…十五年。”船家也跟着感叹:“十五年啊,得花多少银子?”
闻此言,师徒不由对视,文昭十一年距离川宁薛家私矿案也就两年时候。而孟元山背后的东家是个谜,有说是京城哪家,有说是江南哪个大士族,更有甚者提到了朝廷。
不管哪方,都不是好惹的主。所以长久以来,这个东家就一直躲在迷雾之后模糊着。再说咸和洲,距离京城不远但也不近,又非什么重要之地,也就地形奇了点,景致上层。放在一众州府中,它小小镇子一点不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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