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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嗤笑:“问清我来意,黄二婆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原我还以为她是为老儿子,不料人紧跟着试探问,闹一场能多拿多少银子?”
嫦丫撇了撇嘴:“儿子多了,不愁养老。少一个不欢喜的,心不疼,还能得不少银钱。”
“万强确是一根光杆,但他媳妇孙红娟上头四个兄长。”说到孙家,飞羽脸上少了两分嘲弄。
“孙红娟跟她大哥是一个模子,只她下巴稍窄一点。三月初春耕,大伙都忙。孙家根本就不知道孙红娟带了孩子去咸和洲那讨公道。
等地里忙完了,几哥哥去帮忙妹子,才晓得事。正要去找,娘俩乘牛车回村了。孙红娟能干,村里都知道,但泼辣也是出了名的。万强打猎回来,东西全她收拾,剥·皮抽·筋啥的,都在行。两口子成亲那会也才四亩地,现在都攒到三十六亩地了,本事得很。他们来五严镇,地佃给她四个哥哥了。”
常汐端着甜汤进屋。嫦丫去接手:“不泼辣,她也不敢拦大官的轿。”
听闺女如此说,飞羽点点头:“我跟孙家大哥讲明来意,孙老大直摆手,说他妹子认了,还连三劝我别去官府闹,闹就是一顿好打。问他妹子去哪了,他只说带娃子住镇上读书。再多问,一句都不谈。家里十好几口人,都讲孙红娟搬镇上住了。”
温愈舒弯唇:“人也没说错,红娟姐娘俩确是搬镇上住了。”只镇子非十里河镇,而是五严镇。“旁的呢?”
“方井水巷子汤婆婆,原也是十里河人,只她在东十里河。”飞羽拧眉:“有一点我觉着奇怪,姑娘听听。汤婆婆有个儿子,二十年前不见的,是个坏种,脾气上来,拳头举起,老子娘都打。”
手下一顿,温愈舒问:“不见时,年龄几何?”
“二十又四,小名铁拳。”
温愈舒接了常汐递来的温巾子,擦了擦手:“这趟辛苦您了,喝碗甜汤,您就回去休息吧。”
“姑娘客气了。”
只飞羽喝完甜汤,和闺女出了小楼,就闻东头街坊在说沐宁侯爷。那凑在一块的几邻居,见着他们,也不避讳,好言告诉沐宁侯爷的车驾抵镇上了。近些年没少见,但大家伙还是稀罕。
沐宁侯来此,飞羽大抵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心里头对姑爷家更是满意。夫人没相错人。
“爹,”进了自家院子,嫦丫肃着脸问:“您觉得记恩哥怎么样?”
一听这问,飞羽走往厨房的脚顿住了,回过头:“有人给你说亲?”
嫦丫摇:“没有,所以我决定自个物色。”
那也要别人看得上你啊。飞羽叹气,他这么精明细致的一人,怎么就落着个心大的闺女:“记恩…他有啥好?”如此说也是希望姑娘别惦记。虽他们父女没沾过贱籍,但韦阿婆曾在朗家伺候。
而他呢?是阿婆回乡省亲时收养的孤娃。没入贱籍,可长成前一直吃用阿婆的。后来帮夫人跑腿,也都拿了银钱。记恩是姑爷的义兄,若人主动提这茬还行,只要他去说…真没那底气。
“他哪不好了?”嫦丫噘嘴:“姑娘都说我跟记恩哥搭。”
当然搭了,都长了张刁嘴。飞羽继续往厨房:“我先去洗洗。”
沐宁侯夫妇的车驾就停在西头岭那边的小道上,走过路过的人都能见着。不过半个时辰三泉县县令李峰便骑马领着两列衙役匆匆赶往五严镇。
县里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问两问就清楚了,原是云老四亲家来了。以往云家靠着下人出身,攀附着府城邵家,他们不齿又酸,嘲弄起来是没个边儿。只如今除了羡慕,街头巷尾没人敢讽了,谁叫人家子女真出息?
“我刚打西头岭那来,逮着眼云老四那两外孙了。记恩带着,一人拎着个布兜,虎头虎脑的,那可是正经的京里勋贵嫡出子,出生就金贵。”
“我也瞧着了。云老四家那附近,不少锦衣大汉在那溜达,眼都不离两娃子。我打量着我要是敢过去碰下,命都得留那。”
“你想得美,还碰下?能让你进到三丈里,他们就得完。你当侯府是普通官家?”
“你们说云老四两口子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才修到那么对儿女?什么出身呀…姑娘一下嫁到顶了,几年不怀,一怀就是两金疙瘩。更别提顶立门户的儿子了,多能耐,十六岁的解元!”
“呦…那书斋门口站着的是荀老夫子吗?咋愁眉苦脸的?”
“是他,能不苦吗?他当初要是不把云老四赶出门,如今也能跟京里侯爷坐一桌上吃酒了。”
几人嬉笑,全没留意到旁边绣坊东家抄手缩脑地倚靠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跑远的那些衙役。
他闺女比云老四家那个不差啥,怎么就只能嫁个小地主家儿子?老天爷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没等县令李峰到五严镇,沐宁侯夫妇就赶着两小兵丁,与亲家两口子往周水巷子。几人周遭散着六个冷脸大汉,均穿着藏青色锦衣,腰间挎刀。
有热心的百姓,一看方向,忙不迭跑去周水巷子知会。
“沐宁侯爷驾临你们家了,快备上好茶。”
“多谢了。”
之前嫦丫来说一嘴,常汐便想着侯爷侯夫人应会来,一时不敢耽搁,扫尘准备待客。这会听着话,温愈舒也回屋梳洗,捯饬好自个,便去门口候着。
大小虎进了周水巷子,眼睛左看右望,直觉很熟悉。走几步,瞧着路边的大石,小虎回过头,指着石,大仰起脑袋和到跟前的祖父说:“爹搬得动。”
“对,”大虎重重点了下小脑袋:“娘…还坐在大石上,让爹搬。”
小虎小眉头一耷拉,小嘴一窝:“嗯,虎子坐上,爹说两头老虎太沉。”
走在沐宁侯身后的侯夫人,掩嘴笑得前俯后仰:“那两精怪,一天到晚把两虎子骗得团团转。”
王氏也乐,女儿女婿和睦,她心就能放肚里。
“哪户是你们舅娘家?”沐宁侯爷支使着两小带路。接下来的一段路,大小虎是每户门口都张望张望。瞧瞧这户不是,瞅瞅那户也不像,直至看到小楼,一下叫起,那个那个。不等人,争相跑往小楼。
温愈舒闻声走出,放柔了声唤:“大虎小虎?”
“舅娘…”两小肥虎一人一边挨着。温愈舒一手兜一个,笑看向疾步过来的婷姨母,眼里渐闪烁起泪光:“愈舒给姨父姨母问安,”说着就下蹲行礼,只腿边挨靠着两虎,有些不便。
“你这孩子…”沐侯夫人到了近前一把将人拉起:“快让姨母好好看看,咱娘俩都多少年没见了?”细细看过五官,哽声道,“像…真像你娘,多标致的闺女!你娘心狠死了,她怎么就舍得撒手?”眼泪珠子滚落,她那个妹妹命苦比黄连。每每想起,都让她心疼不已。
年纪轻轻啊…韶音真的是年纪轻轻带着满腹不愿不舍离开的。
温愈舒压下上涌的酸涩:“姨母,愈舒让您和…”转眼看向驻足在两步外的那位,“姨父受累了。”
“你好好的,我与你姨母就安心了。”沐宁侯温和,韶音就这么个惦念了。
云禾笑呵呵,沾亲家的光,可算是见着未来儿媳了。不怪淑英夸,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人。温三夫人,他是没亲眼见过,但能正眼看微末小民,那肯定知书达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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