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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厅中诸人的注意力被文琼妤所吸引,一名穿着青布棉袍、白袜黑履的青年文士背着布囊走进厅内。
来人约莫三十上下,白净面皮、蓄有微须,眉目间却颇有一股少年气;若剃去半长不短的胡须,换下老气横秋、洗得发白的青衫儒服,样貌看来能再年轻十岁,活脱脱一张娃娃脸。
文士停步整襟,遥对劫震长揖到地:“天都弟子常在风,拜见劫庄主!”声音不大,却令人人都投过目光。
文琼妤微微一抿,眼波流转,继续含笑品茶。
劫震老早便听见他的足音,并不意外,问候寒暄之后,便命人引他入座。
不一会儿,庄客匆匆来报:“启禀老爷,姚公公到了!”众人一齐起身,劫震亲到厅门之外,迎来一名身量短小、穿赭红鱼袍的初老官人,头戴纱帻、足蹬粉靴,生得方头大耳,皱耷耷的脸上光洁无须,正是北司的秉笔太监姚无义。
姚无义坐上丹墀西首的主位,众人通过姓名,纷纷落座。
劫震命人请蘼芜宫的使者前来,乘着使者未至,清了清喉咙,朗声道:“当年蘼芜宫的那枚阴牝珠,已于香山大战之中失落,及至十八年之后,才又炼成一枚。此珠号称重宝,我以为与其流落民间,徒然引来宵小觊觎,不如献与朝廷,也可用于济世救民之途。今日劳烦诸位前来,便是想听一听几位家主的意思。”
文琼妤笑道:“玄皇吩咐,一切便依庄主的安排。”站在椅后的商九轻微微一蹙眉,劫兆心中大乐:“她又不照宇文潇潇的意思干了,这妞可真有意思。”解剑天都派来的代表常在风也起身拱手:“家师也是这个意思。”倒是道初阳有些慌张,似乎没料到其余两家会放弃得如此干脆,眼看目光头集中到自己身上,急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猛抓着脑袋,支吾闪烁:
“这……这个……本门是这个……”
法绛春忽然开口。
“劫庄主,既然三家都说不要,我们将军箓也不是舍不下这个宝。只是我听将首说过,当年四家在这颗珠子上吃了大亏,为防魔门将来还有倚珠为恶的一天,须得让蘼芜宫把珠子的底细秘奥全说出来,日后也好早做防备。”又有意无意朝劫真这边抬望一眼,匀了匀嗓:
“我年纪轻不懂事,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各位见谅。”
劫兆差点笑破肚肠:“你年纪轻,可惜太白痴,所以不能原谅。阴牝珠交到朝廷手里,你居然说“为防魔门将来还有倚珠为恶的一天”,这不是明指朝廷跟魔门有勾结么?看来你这“发春”不只是三白眼,恐怕脑子装的也是龙阳白浆,真是蠢到姥姥家了。”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其它两家何以如此乖顺。
能让男子多残的蘼芜宫造就出蔚云山这等高手,谁不想要阴牝珠?
“玄皇”宇文潇潇想要,“千载余情”盛华颜自然也想,但是在这个节骨眼,谁却都不能要。
蘼芜宫把珠子送来照日山庄的动机不明,但肯定没安好心;“神霄雷隐”劫震目光如炬,始终防着这“怀璧其罪”的阴招,拉来朝廷做挡箭牌,化解了被盟友质疑、甚至借题发挥的危机。
九幽寒庭、解剑天都也不是省油的灯,顺着劫震这条脱身计推波助澜,再次把献珠一事变成“庄主的安排”,一方面是欲擒故纵,另一方面又埋下日后借题发挥的楔子。
在这谋略的关键转折上,只有将军箓一派没跟上,不知是法天行判断有误,还是不该派个头脑简单的女儿来;盛华颜方面则状况不明,不过常在风表现得相当自然,所以应是按事先的推演答复无疑。
最有趣的是九幽寒庭。
从商九轻的反应判断,宇文潇潇应无放弃阴牝珠之意,但文琼妤却率先表明“便依庄主的安排”,显然这又是她的临场判断。
劫兆对女人的兴趣很少不是在床上,不过他现在却对文琼妤的表现充满期待。
因为有了这名赏心悦目、机锋灵巧的貂裘丽人,让他深恶痛绝的会盟交际然变得有趣起来,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的烦躁感一扫而空。
◇◇◇
果然法绛春话还没说完,厅外传来一把清脆动听的声音:
“人家怎么做珠子,干你什么事?要不你把自家的武功秘籍全抄一份,来交换制珠的秘法!”语声方落,一黑一白两条俪影并肩而入,黑衣女子身材苗条,一幅黑纱蒙住脸面,露出一双翦水瞳眸,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玫瑰花香,对众人一一施礼,敛衽道:“蘼芜宫教下武瑶姬,见过各位大人。”劫震和颜唤起,正待开口,才发现全厅的目光都集中在另一名娇叱法绛春的少女身上。
劫兆的眼光是对的。
如果女子娇躯纤细无比、却又瘦不露骨的话,必然美到了极处。
眼前的白衣少女便是最好的证明。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肤质白皙润泽,身穿雪绸胡服,月牙白的系带,珍珠白的尖翘缎靴,颈间挂了串晶莹光润的珍珠,发饰也多采珠贝。
她鼻梁高挺,长发带着波浪般的微卷,似有极北之地罗刹族的血统。
即使身材娇小,但纤腕、细腿都有着完美协调的比例,不同于岳盈盈那样结实健美的修长,少女毋宁更接近神话中的海中精灵——鲛人族,只是那条长长的斑斓鱼尾终究化成了人形,变成一双细而直的纤长美腿。
如果说天香楼的莫卿是京里狂蜂浪蝶的美梦,她便是所有贵胄子弟梦中崇拜的女神。
只要能让她笑一笑,多看一眼,随时都可以拉出一打以上自告奋勇的某小侯爷、世袭王公,要他们去跳海都没问题。
因为有着如此疯魔的力量,少女又享有“帝阙珍珠”的美名。
“胡闹!”劫震沉下脸,轻声斥责:“大人们说话,哪儿有你插口的余地?”
少女嘟起薄唇,唇上有一片极细极淡的汗毛,娇嫩的肌肤犹如抹了层珍珠粉。
“爹好不讲理!人家说得又没错。祖宗传下来的秘奥,岂能轻易示人?硬是用强索讨,传将出去,必定被天下人所笑。”法绛春被驳斥得哑口无言,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居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劫震语塞,也拿女儿没办法,却听姚无义呵呵笑道:“咱家怎么听,都觉得小郡主言之成理啊!今天是来谈阴牝珠的事儿,别胡乱牵扯开来。法绛春,你将军箓到底是怎么看?献珠,或是不献?”说到后来,眼里殊无笑意,闪动着阴阴寒芒,法绛春吓得身子微颤,低头道:“我家……我家也愿献珠。”
少女拍手娇笑,对姚无义眨眨眼:“多谢你啦!姚公公。你真是好人。”
姚无义掩口轻笑:“哎哟!多少年没人这么夸我啦?多谢小郡主金口。”
劫震低声道:“英儿快下去,别在这儿捣乱。”少女劫英吐了吐舌,娇笑:“我坐在旁边就好了,绝不捣乱。”踮着轻快的步子踅到劫兆的身旁,两条美丽的长腿一伸,偎入座椅中。
紫檀木的铺锦太师椅被她纤小的娇躯一衬,刹那间居然予人变大的错觉。
劫英正是劫震的么女,她的高曾祖母是罗刹族献给皇帝的女奴,因受圣宠,被封为仪嫔,生下一名公主,公主长大后又嫁给朝臣。
这支罗刹族的血脉转了几转,最后着落在一位远房郡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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