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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esp;&esp;檀案上的茶水依然是凉的，观音韵的涩香依然馥郁，天色依然是阴沉沉，风拂过时依然有微不可察水腥味，这是下雨的前兆。

&esp;&esp;摇光依然在手边，并未离鞘，映山长老依然同他比邻而坐，转着扳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抬起手来，但在喧嚣中只能听见微弱“铛”的一声。

&esp;&esp;轻轻的，却盖过了所有的声响。

&esp;&esp;垂眸看去，原来是圆镜不慎坠落在地，可能是碎了。

&esp;&esp;他将目光收回。

&esp;&esp;檀案上的茶水依然是凉的，观音韵的涩香依然馥郁。

&esp;&esp;此时他忽然在想，济世问道近乎穷尽半生的途中、却月观禁食荤腥酒的律令下，他究竟有没有饮过酒。

&esp;&esp;沈珺这才听清映山长老所言。

&esp;&esp;“经此一役，得以识清乾元银光洞真貌，也算不虚谋划。无人伤亡，实是万幸。”

&esp;&esp;无人伤亡？

&esp;&esp;“过几日诸长老回观后，你前去山南道和江南道再探局势，映竹师弟不日亦将归返，顺路也到海陵看看，海陵之后不必回观，不周山势必有掌门更替之礼，你去沧州代却月观参宴，警惕灵脉生事。再过半月便是蓬莱岛主生辰，还需在长安备礼。中秋时分观内要庆贺佳节，你一并安排妥当吧。”

&esp;&esp;此时有人前来恭贺，称“漌月仙君当真是卓尔不群、仙才卓荦、澹泊出尘，实为吾辈楷模”，如此一番歌功颂德，又躬身道：“不周山道义有亏、乾元银光洞堕入魔道，诸仙门今后更要仰仗却月观，不知漌月仙君有何高见？关于灵脉一事——”

&esp;&esp;沈珺抚过摇光剑鞘，无意义地摩挲了半晌，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怅然。

&esp;&esp;耳边仍旧是那四字声声盘旋：

&esp;&esp;无人伤亡。

&esp;&esp;支撑他做决定的情感总是迟到一步，使结果一而再的重蹈覆辙。

&esp;&esp;“我道心不定。”

&esp;&esp;他缓缓开口，听不出情绪道：“既无能担仙君之名，亦无力统筹正道。”

&esp;&esp;在话音间，摇光蓦然出鞘。

&esp;&esp;寒芒染上红色，而天雷如劫般轰鸣。

&esp;&esp;云顶乍亮万丈白光，滂沱大雨终于倾幕而下，仿佛银河倒灌，溺了整片川泽峰岑。

&esp;&esp;命

&esp;&esp;他站在堂屋围垸前，熏风从脸上跃过。

&esp;&esp;万籁寂静，院子中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随风簌簌而动，如此摇曳不知多少年岁。云流无序辗转，投下的灰影亦如烟不定。他向前迈了两步，大概是听见声响，有人从屋内出来。

&esp;&esp;那人正用巾帕揩净手，看清他先是一怔，旋即露出笑颜，“头不痛了？”

&esp;&esp;他张了张嘴，含糊地“嗯”了一声。

&esp;&esp;那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他数眼，又说：“长高了，挺好的。”

&esp;&esp;说罢自顾自回了屋，去处似乎是间小厨房，从里面隐隐蹿出几缕炊烟。

&esp;&esp;少顷，那人出来后见他仍停在原地，不由道：“呆杵着干什么？坐啊。”

&esp;&esp;那人从屋内端出个炖钵，摆在树下石桌上，顺手用端钵时隔热防烫的布拭去落叶，“你张婶，前些日子纳了冬衣，正不住絮叨你呢；你武叔，还说什么‘看我不把这臭小子揍一顿’，好在他今日出了门；你刘伯，啰嗦着缺了人小酌，不得劲儿。”

&esp;&esp;那人掀开了钵盖，一股引人垂涎的香气飘出来，“还是我同他们讲，少年人多出去闯荡的好，这繁花似锦的艳阳天，总跟一群老头老太、鬼啊妖啊的混在一块，没甚趣味。”

&esp;&esp;那人说着，忽然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地低语：“你张婶的冬衣每年都要纳三件，还总说要送到升州去，劝了也不听。”

&esp;&esp;他站在树荫底，看见鹿腩肉傍了几味山珍，细细煨煮得软烂，氤氲热气雾一样升腾起来。

&esp;&esp;那人摆好碗筷，笑着转向他，没再多言，只是说：

&esp;&esp;“吃饭吧。”

&esp;&esp;洛肴感觉一只发凉的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又自鬓角滑到颈间，最后在手腕虚握一下。

&esp;&esp;他眉心紧紧皱了几皱，竭力掀开沉重的眼帘，面前却空无一人，倒是白须判官见他醒来，忿忿不悦地哼声道：“你怎么又——”

&esp;&esp;“又死了。”洛肴有气无力，厚着脸皮一叠声的讨饶：“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esp;&esp;他说着撑起上身，“你都不知我这一路遇上的都是些什么，先是道行百年的九尾、又是劳什子仙人尊使，挥挥手就能把我这小鬼修灰飞烟灭，阎王爷的差事真不好办。”

&esp;&esp;判官抚着须瞪他，“阎王爷的差事？阎王爷的差事都被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罢。”

&esp;&esp;“怎么会，这不是没遇上机缘吗。”洛肴挑起屏风缀珠，道：“换了？”

&esp;&esp;判官依言瞥过去，却是牛头不对马嘴道：“换汤不换药。”

&esp;&esp;洛肴扫他一眼，像在问：什么意思。

&esp;&esp;“别以为我不知你曾有换副尸躯的歪心思。”判官踱回书案前落座，执起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幽冥圣器烧耗精血，你不能在阳间拖得太久，听老朽一言，阎王爷的差该抓紧办。”

&esp;&esp;洛肴手上把玩着缀珠，问：“地府为何要我去办这寻四件器物的差事？”

&esp;&esp;怎料判官却是反问：“你忘了？”

&esp;&esp;洛肴未作答，判官稍移镇纸，道：“那是你自己要去的。”

&esp;&esp;洛肴动作一顿，撇嘴道：“我怎么可能没事找事，为了什么？”

&esp;&esp;此语道出半晌，却是洛肴倏忽睁大了眼，一瞬间像被凉意浸透。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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