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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梁安翻来倒去,将那根细绳拴在床头上盯了很久,眼珠子里要冒火星子一样快把线烧着了,没有动静。
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心力交瘁到疲惫,在心里从京都的人到青州的人再到眼前的某个人挨个儿想了一遍,梁安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沉甸甸睡了一宿,第二天大早听见有人叫他才迷迷糊糊醒了。
真是一个好觉。
不知是否离开京都的缘故,梁安这一日像是短暂抛却那些杂七杂八的事,睡得如此香甜。
但睁眼看见赵宴时这事害得他惊没了三魂六魄。
“方才敲门,见你不应。”赵宴时解释,“别怪我擅自进来看看你。”
梁安还在回神,躺在床上和赵宴时大眼瞪小眼眨巴了半晌,他猛地喘不上来气,从脸红到了脖颈。
“靖之,咱们早些走吧。”赵宴时起身帮他把折好的衣裳放在一侧,极自然帮他把床帘束起来,“虽说不急,但咱们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宿州只怕要进五月了。”
他还在说什么,但梁安一个字也听不清楚,躺在床上眼珠跟着赵宴时行动,他一举一动都印在眼里,像是他们两个一早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他一早就常这样叫靖之起床,随手递折好的衣裳,卷起闭了一夜的床帐。
梁安生出一种忘却前尘的错觉,恍惚中以为从前一切如梦,只有眼前人是真的。
“宵行。”他忍不住喃喃叫了一声。
赵宴时开窗通风,听见声音回头看他,温声笑道:“没睡醒么?”
梁安摇头,又好像应该点头。
一阵风从窗口卷进来,将屋内的一切卷空换新,梁安朦朦胧胧的念头也被这阵风带走,他清醒了。
猛地起身叫人头晕脑胀,梁安这下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拽着被子捂住自己结实宽厚的上半身。
赵宴时看不懂一样,盯着他瞧,适时问道:“怎么还不穿衣?”
脸快滴血了,梁安咬牙偏脸,勉强笑了一声:“宵行,你……”
他舔湿干燥的嘴唇,得了赦令一样点头肯定自己:“我喉咙干得很,能不能劳烦你倒杯水给我。”
眼见赵宴时顺手就去桌上倒茶,梁安惊慌失措摆手:“我想,想喝些热的。”
摆手的空档,被子已掉了,捂住的结实胸膛还是被人瞧见了,梁安甚至不能骂人是“登徒子”,因他二人现在情状,他更像是要唐突“美人”的无赖混球。
赵宴时闭了闭眼,压也压不住笑,难得也乱了脚步转身出门放过了他:“我这就去。”
踏出房门的一瞬间,笑从唇角染到眉梢,不知逗弄一个老实人怎么能这样有趣。
他顺手遮上面罩,刚要下楼,店小二慌慌张张跑上来,撞上他道:“哎哟,这位公子巧得很,掌柜的方才叫我招呼您二位一声,这一早上镇里乱着呢,怕您二位惹了官司不妙,没什么事还是趁早启程。”
“出什么事了?”
趁人一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衣衫的梁安听见动静忙出来了,他也怕赵宴时又遇上了麻烦。
“这位爷,您二位还是快些走吧。”店小二认得他就是昨日打人的那位,大着胆子从怀里掏出昨日的银锭,想塞进面前这位冷冷清清的公子手里不知怎的不敢碰他,又硬着头皮朝上走了两步,胡乱塞给了那位黑脸的。
“东家说不敢收这么多钱,昨日二位爷不过住了一宿,远来是客,就当,就当交个朋友。”
他说完不敢再留,慌慌张张跑走,险些跌在楼梯上。
梁安拿着手里的银锭疑道:“怎么回事?”
赵宴时摇头:“与咱们无关,快些走就是。”
他说得有理,梁安应下,匆匆忙忙回屋抹脸,把青盐水含在嘴里咕嘟咕嘟地一手拿剑,一手拽着赵宴时匆匆下楼。
见了掌柜的梁安还是问道:“店家,哪有做买卖不收钱的道理?”
店家作揖,又是催着他们走:“小爷有所不知,这一大早镇上出了人命官司,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人命?”梁安剑眉一皱,极快问道:“什么事?”
店家见怎么也劝不走他,只好叹气摇着头说了实话。
“昨日您二位见的那仨,不知被谁寻了仇,一夜之间全死完了。”店家说起来心有余悸,看着梁安腰侧的剑又吞了吞口水,胆小似的,“死状……极难看……”
梁安一惊,也立即听出掌柜的意思。
他将赵宴时揽到身后,站在前面将人挡得严严实实,冷着一张黑脸皱眉:“你疑心是我做的?”
“不敢不敢!小人怎么敢的?”店家冷汗都要淌出来了,拽着袖子蹭蹭额角,因紧张嘴里磕磕绊绊说着,“不瞒这位少侠,本来一早听见这信儿我是有这念头,但夜里咱们客栈有跑堂的就宿在大堂守门,甭说您夜里出去,就是进来只猫儿也得有响动呢。”
方才听店家意思,梁安担心他会将这脏水扣在他二人头上,到时惹上官司去了县衙,又是一桩麻烦事。
现下掌柜解释得清楚,梁安暗松一口气,但仍然把人掩在身后,一只手紧紧拽住他衣袖一角安抚。
“听说人被收拾得不像样子了,说来惭愧,我这人胆小,都是听来的,哪敢去看。”店家擦擦手汗,又催了一句,“二位小爷还是听小人的话,尽快启程才是。”
梁安没再多问,点点头拽着赵宴时往外走,临转身前将银锭又抛回去。
“你做买卖天经地义,没有不收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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