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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的青石板缝里泛着潮气,柔儿跪在蒲团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窗外那株枯梅,听着陈嬷嬷压低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刘侍郎的人被皇上砍了,但城南药铺的孙掌柜还肯卖命。老奴今早用碎银买通了守夜的张公公,他说今夜子时三刻,冷宫后墙的砖能松三块。”
柔儿的手指在供桌上的《女戒》封皮上划过,前世她何尝不是这样蜷缩在角落?
那时苏映瑶还没重生,还在贤德殿里数着萧煜多久没翻她的牌子。
可现在——她猛地抬头,看见窗边晃动的身影,是张宫女端着药碗进来了。
“贵人,这是何太医新调的安神汤。”张宫女的声音甜得腻,柔儿盯着她腰间晃动的银铃铛,突然想起三日前这宫女在她面前摔碎茶盏时,露出的半截带朱砂印的信笺。
“旧识在城东,可助贵人离京。”那几个字像根针,扎得她心口烫。
“放下吧。”柔儿垂眸掩住眼底的狠戾,等张宫女退出门去,她才抓过陈嬷嬷的手,“去告诉孙掌柜,就说我要假死。棺材里多垫些软被,等出了宫——”她的指甲戳进陈嬷嬷手背,“我要苏映瑶的血,浇在她的翡翠镯上。”
另一边,摄政王府的暖阁里,苏映瑶正把张宫女昨夜送来的密报按在烛火上。
橘色的火舌舔过“假死”二字,她望着飘起的灰烬笑了:“柔儿还是学不乖,前世她就爱用装死这招骗萧煜的怜惜,如今倒想骗出宫去。”
春杏捧着茶盏站在廊下,听见里头传来清脆的玉镯碰撞声。
自御花园那夜后,王妃腕上的翡翠镯便再没摘过,据说是摄政王亲手挑的,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
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春杏掀帘望去,正见墨羽寒的玄色披风掠过影壁。
“陛下今日召我议刘侍郎的案子。”墨羽寒解下腰间的玄铁令牌放在案上,指节在袖中压着的密报上敲了两下,“他说此案牵连六部,怕是有人借刀。”
苏映瑶接过密报的手顿了顿。
宣纸上的字迹是她熟悉的张宫女的小楷,“柔儿令陈嬷嬷备棺,子时三刻后墙出”几个字在烛下泛着冷光。
她指尖摩挲着翡翠镯的纹路,忽然抬眼:“陛下若不信,不妨亲自去看看。”
是夜,冷宫的更鼓刚敲过三更。
萧煜的玄色龙袍扫过满地碎瓷,身后跟着提灯的小太监,光影在斑驳的宫墙上投出狰狞的影子。
苏映瑶走在他身侧,能听见自己绣鞋碾过青苔的声响——前世她也走过这条路,那时她捧着补好的龙袍,想求萧煜见一面,却被守卫拦在门外,淋了整夜的雨。
“谁在那?”萧煜的声音像淬了冰。
墙角的黑影猛地一颤。
陈嬷嬷扶着的担架“咚”地砸在地上,裹着白布的“尸体”露出半张涂了青灰的脸——正是柔儿。
她鬓边的银簪掉在地上,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她眼底的慌乱撞了个正着。
“陛下明鉴!”陈嬷嬷“扑通”跪下去,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惊飞了檐下的乌鸦,“贵人前日染了恶疾,老奴怕传染,想想把尸运去乱葬岗——”
“恶疾?”苏映瑶上前两步,掀开白布的手稳得像山。
柔儿的指甲掐进她手腕,她却似未觉,只将脸凑近柔儿泛青的唇,“何太医今早才来诊过脉,说贵人不过是受了些风寒。陈嬷嬷的医术,倒比太医院还高明?”
柔儿的尖叫刺破夜色时,萧煜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咽喉。
他望着担架下露出的半截红绸——那是孙掌柜接应的标记,喉结动了动,突然将柔儿甩在地上:“拖去刑部,所有守冷宫的人,杖责五十!”
“陛下。”韩贵人不知何时跪在了阴影里,她素白的裙角沾着泥,声音颤,“柔儿一个失势的贵人,怎会知道后墙的砖能松?怕是怕是有别的人递了消息。”
苏映瑶望着萧煜骤冷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树欲静而风不止。”
墨羽寒的马车行至朱雀街时,雨丝突然落了下来。
他掀开车帘,见暗卫立在檐下,手中的信笺被油纸裹得严实。
“摄政王爷,方才有人塞在府门口。”
烛火在车厢里摇晃,墨羽寒展开信笺的手微微紧。
宣纸上的字迹苍劲如刀,“棋子太多,小心走错一步”几个字压着枚云纹印——和先皇临终前交给他的那枚,分毫不差。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车外的灯笼。
苏映瑶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的雨幕轻笑。
春杏捧着药箱进来时,她正给何太医写帖子:“去太医院传个话,就说本宫想请何大人明日来府里,给太后请个平安脉。”
何太医接过帖子时,目光扫过她腕上的翡翠镯,突然想起三日前柔儿诊脉时,那若有若无的滑脉——只是当时他收了陈嬷嬷的银子,只当没看见。
此刻他望着苏映瑶含笑的眼,喉结动了动,终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马车转过街角,墨羽寒将信笺收进怀中。
雨丝顺着车帘滴在他手背上,凉得像前世苏映瑶跪在雨里时,落在他心尖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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